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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心叫他受那折腾?”

最后长叹一口气,抹了把脸:“且不说将来有多难,就说眼下,现在的小年轻,哪个不是精刮滑溜一肚子算盘?小尧,我实在是……怕他吃大亏啊……”

说起来,之前方笃之对洪鑫莫名其妙跟儿子示好还有些疑惑,在方思慎坦白恋情之后,反倒去了那点疑心。最重要的原因,是课题组三个字。因为没有人特意跟他说明,所以方大院长断然想不到,不学无术的洪大少爷,会名列在华大鼎的课题组里。第二个重要原因,是方思慎那句觉得爱情非常美好的表白。在方笃之的认知里,儿子看中的人,怎么也得有几分灵魂知音精神伴侣的潜质,无论如何联系不到眼前狡猾世故的暴发户家二世祖身上。

如此一来,洪鑫便被方笃之无意中搁在了儿子恋爱对象的盲点位置。

稳住砰砰狂跳的心,强忍着抬手擦冷汗的冲动,洪鑫脑子转得比什么复杂应酬场合都快。福至心灵般想起上次从芒干道回来跟老丈人的谈话,忽然就明白该说什么了。

“叔,我哥他今年多大?”

“年底满二十八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您看,我才二十岁,跟这儿瞎捣腾,我爸基本什么都不管。”洪鑫一面观察方笃之脸色,一面试探着往下说,“我哥都二十八了,您不觉得……”

“那他能跟你比吗?就他那……”

“叔,”洪鑫正经严肃起来,“我说话没轻没重,您多担待。我是真心觉着,您除了应该多理解我哥,还应该多信任我哥。他都这么大了,您就不能……就不能相信一次他的眼光?”

方笃之长久没说话。洪鑫手心都湿了,听见他说:“你替我盯着点儿,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告诉我。”

如释重负,响亮应了声:“!您老放一百个心!”

整个周末,一想到方思慎跟他爸招了那么多,洪鑫心里就飘啊飘地扬起无数小红旗。这充分说明他已经像自己一样,开始为两个人的将来做长远打算。如此振奋人心的好兆头,怎不叫人情绪高昂心情舒畅效率大增气魄大涨?

星期一大清早,拎着早点来到华鼎松办公室,果然,门一推就开,却没见到人。把袋子放到桌上,一转身,失笑,怎么睡那儿了?

办公室当中有张摆放资料兼开会用的长桌,两边放着几条长板凳。就见方思慎把四条长凳拼成窄窄一张床,脑袋下枕两本字典,双手交叠在身前,正睡得安稳。

洪鑫心说这是昨儿晚上熬夜了么?想找点什么给他盖上没找着,衣裳只穿了件单的也没法脱,不如叫醒起来吃早饭。走到跟前,看他安安静静睡得那么好,除却胸口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一动也不动,不由得就怔住了,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干什么。

他慢慢跪蹲下去,魔障般盯着微微开启的双唇,屏住呼吸,低下头,用最轻柔最谨慎的幅度,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就这样停留在原地,仿佛雕塑般凝固不动。

猛然间心中警铃大作。一抬头,有个人站在门口,是同班的课题组成员江彩云。江彩云双手紧紧捂住嘴,因为惊吓过度,眼睛瞪得凸出来一般。见他发现自己,慌张无措下转身就跑。

洪鑫噌地蹿出去,几步追上她,伸手扣住肩膀。手指力度奇大,女孩当场就疼出了眼泪:“放开我!”

“你站住,我就放开。”

也许是太疼了,也许是被他恶狠狠的模样吓到了,洪鑫刚松手,江彩云腿一软,靠在墙上哭起来。

两人平时关系其实很熟,曾经一度还传过绯闻。同在一个课题组里,碰了面跟其他人一起吃喝玩闹也是常有的事。但洪鑫仔细观察过,他知道江彩云对方老师很有点意思,只不过表现得非常含蓄,完全没撩动书呆子的神经罢了。

江彩云被吓得不轻,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已经有勤快的工作人员和师生出入,以为小情侣闹别扭,瞥一眼也就走了。

洪鑫压低嗓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下个星期论文答辩。”

江彩云抬起头:“我,我不会说出去……”

洪大少全部神经都松了一档,但脑子还抽得厉害,顺口问出个充分暴露邪恶本质和一贯作风的愚蠢问题:“你要多少钱?”

江彩云的生长环境阳光单纯,从小到大都是学生干部,属于少有的正义感很强的女孩子。听见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通红,又或者夹杂了某种无法明言的怨恨,一股恶气激上心头,抬起右手,使出浑身力量,“啪”一声甩到洪鑫脸上:“你这个混蛋!”

围观路人都吓得抖了一抖。

方思慎被这番动静闹醒,爬下长凳揉着额头走出办公室的门,恰看见洪鑫被泪眼婆娑的女孩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两个都是自己的学生,虽然脑子还不怎么清楚,方老师下意识觉得有责任,开口道:“你们……怎么回事?进来有话好好说。”

江彩云看见他,泪珠一个劲儿在眼眶里打转:“方老师,他、他……”说不下去了,“哇”地一声,到底哭着跑了。

洪鑫心中懊恼到极点,扫视一圈,远近几个围观群众无不被那双阴沉的眼睛惊得一哆嗦,心道这小两口一个比一个狠,静悄悄迅速散开。

洪大少无声逼退闲杂人等,重新走进办公室。方思慎看他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样子,偏顶着半边脸上五个手指印,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随即一点阴影蒙上心头,勉强笑道:“第二次了,看见你被女孩子当众打耳光。”

洪鑫回头把门锁好,走过来,忽然伸手抱住他,头枕在肩膀上:“刚才你睡着了,我没忍住,亲了一下,被她看见了。”

方思慎浑身一僵。

“我跟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答应保密。不过这也不好说……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感觉方思慎要说话,将他箍得更紧:“是我太大意了,没控制住自己。她要说出去,就让她说,我没关系,大不了被老头子揍一顿。但你不行。万一有什么风声,答应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方思慎点了头,洪鑫才把他松开。

方思慎望着他:“我可不可以问问,江彩云为什么哭?她打你做什么?”

“哭大概是吓的,打我……”洪大少挠头,眼神往墙角飘,“大概是因为……我问她要多少钱。”

方思慎听见这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最后瞪他一眼:“不止她想打你,我都想打你。”过了一会儿,慢慢道,“无论如何,去好好道个歉,这是你应该做的。我觉得江彩云是很讲道理的女孩,既然被看见了,说不说出去,决定权就不在咱们手里。我不能去,那就只能你去,就算是,算是代表我们俩,真心请求她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说到最后,脸红了,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我去。”洪鑫知道不该多待,将桌上的纸袋子打开,“还热着,赶紧吃。”往嘴里塞两个包子,问,“板凳加字典,这你都能睡得着,昨晚干什么去了?”

“昨天睡得有点晚,谁知道宿舍楼水管坏了,早上五点多开始抢修,我就上这儿来了。”

“今天能修好吗?”

“不知道呢。”

洪大少又塞进去两个包子:“这样,你晚上去四合院睡,那边安静,休息得好,还有人做饭。距离也近,往返费不了多少时间。”满脸懊丧内疚看着他,“你自己过去,我先避避嫌,暂时不接送你了。以后……我一定小心注意。你好好准备答辩,别的糟心事都不要去想。你要是通不过,或者表现不够好,不光丢我的人,可是连老师还有你爸的人都丢光了……”

越说越离谱。方思慎一口包子憋得差点背过去,洪鑫赶忙给他拍胸口。

去四合院休息,实在是个极端具备诱惑力的提议。咽下包子,方思慎想一想,问:“你去吗?”

洪鑫有点犹豫,最后下了决心:“等你答辩完,咱俩好好待几天。那之前我就不过去了,正好最近事情也有点多。”

把餐盒装进袋子:“我先走了。”在他面前站定,“记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搞定。你要是慌了,我才难办。”

方思慎点下头:“你跟人好好说,别急躁,也别动不动威逼利诱……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提前告诉我。”

四目对望中情思涌动,然而时间地点都不对。

方思慎往后退了退。

“嗯。”洪大少不再废话,打开门,一身又冷又酷的派头出去了,纸袋子拎在手里,像拎着黑帮地下交易保险箱。

第八一章

方思慎直到周三上午才再次见到江彩云来办公室。女孩子频频看自己,眼神关切又忧虑。他昨晚已经接到洪鑫的电话,说是道过歉了,对方也答应帮忙保密。凝神一想,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这般表情,偏又没法解释。趁着问问题的空档,轻声道:“前天早上,没事吧?”

女孩儿涨红了脸,几乎咬牙切齿:“没事。您别误会,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看他不顺眼。”

洪歆尧那该死的混蛋,不仅害自己在方老师面前丢脸,而且因为一时冲动抽了他一巴掌,现在更是谣言满天飞,叫人烦不胜烦,百口莫辩。原本上学期孙倩倩大闹国学院,众人尚记忆犹新,不想洪大少没消停几个月,又贡献出新的劲爆素材。接连被女人当众抽巴掌,这记录堪称空前。才几天工夫,就有人暗地里给起了个光荣称号:“红双响”,昵称“二炮”。

这些方思慎当然还不知道,见江彩云这样,也只好暗叹口气,暂且摆下。

这星期他都在四合院住,要干的活儿存在电脑里,不过两站地,走路也就三十分钟,连挤公车都省了。洪鑫果然很忙,一直没有来,哪怕在学校,也是下课就不见踪影。当然,每天至少有一个电话。听那头动静,有时候在路上,有时候像会议间隙,有时候是应酬场所。方思慎几乎不打过去,一来是长期形成的习惯,二来知道他的日程跟自己完全不同,目前这种模式,很合适。

只不过到了周四晚上,酸涩的眼睛暂时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月光竹影同时投映到玻璃花窗上,也许太安静的缘故,忽然很想听一听那个常常不怎么正经,甚至有点儿吊儿郎当的声音。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拨出去,抬头望着窗外。这一晚正是夏历月中,一轮圆月莹光满天,嫦娥玉兔都好像绕到背面睡觉去了。

正看得出神,手机响了。

“干嘛呢?”

隐约传来戏谑浪荡的笑闹声,估计又是哪个声色之地。

“看月亮。”

背景音乐渐渐远了,听见开窗户的声音。

“嚯,真的,这月亮,又大又圆,真他妈好看!”

两人都好一阵没说话。

“那啥,我得过去了,你早点睡。”

“嗯,你自己小心。”

电话挂了,方思慎想起一个词:相思。

起身披了件薄外套,上院子里溜达。望见葫芦架下石桌边坐着两个人,停步。正要回转,秋嫂却看见了他:“小方,过来一起坐坐吧。”

等他走近,才介绍身边那位:“这是我的好友,也是洪少的客户,ms何。”

方思慎一听,便知是海外归来的夏裔。打招呼的时候,借着月光和廊下的灯,看见这位何女士有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模样十分端庄。跟秋嫂一样,不大瞧得出年纪,气质更加锐利一些,神情却平易亲切。

互相介绍过,知道何女士在这边买了一套四合院,有机会便住几天。秋嫂不肯擅离职守,于是邀她时不常过来坐坐。

“我们喝的雪芽,你喝什么?晚上喝茶会不会影响睡眠?”

“淡一点就没关系,不好意思麻烦您,我自己来。”方思慎接过秋嫂手里的东西。

何女士感叹:“年轻就是好。像我们这种老太太,喝安眠药都睡不着。”

“二位这么……美丽有风度,怎么能说是老太太?”方思慎纯属实话实说,自然诚恳。

得到年轻帅哥的赞美,女士们毫不掩饰心中得意,笑得非常开心。

两位女士见闻学识修养俱是一流,方思慎对待异性天然绅士,三人赏月喝茶,谈天说地,竟然毫无隔阂,愉快舒畅。

第二天上午,方思慎中间到院子里看花逗鸟换脑筋,秋嫂站在西厢台阶上,问:“小方,中午shannon也在这里吃饭行吗?”shannon是何女士的西文名字。又笑,“肯定不白吃,她吃的每一口回头都得叫洪少翻倍赚回来。”

方思慎答了句“当然没问题”,瞧出秋嫂笑得别有意味,脸上一红,赶紧撤退,“我先进去了。”

回到书房坐下,忽然想,秋嫂这样的人,若不是清楚内情,绝对想不到会在他手下做事。继而又想,别的不说,就自己接触所及,他看人的眼光,用人的方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犀利老辣。淡淡一笑,人跟人,真是不能比。想到这便作罢,低头干自己的事。

中午三人吃饭,席间话题自然围绕着江南菜展开。何女士祖上是江南人氏,但早在共和前,祖父那一辈就移居海外,因此她完全是在国外出生长大的。只因家中长辈坚守故土风俗,自幼熏染,自然而然养出了东西融汇的气派。退休后得闲,抵不住对故园的神往,去年回来一趟,如今差不多变成两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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