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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可他这样迎面跑来的画面也略惊悚,景昀恨不得按住他揍一顿,又恨自己现在身板太弱,手又受伤,很可能护不住他。

他啧地一声,拼着废了手腕的风险用马鞭一把缠住了亓笙。

然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在两匹马错身而过的同时一拉――他微微往侧边倾斜身体,借着反作用力将亓笙拉到了自己怀里。

亓笙差点掉下去,手忙脚乱抱住了马脖子。

那匹冲进林子的马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一来一去两头狼已经趁机会靠近过来,景昀甚至听到了附近有狼群接近的声音。

亓笙吓得一抖,“有有有狼啊提摩!”

“我知道!”景昀脸色惨白,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滴下来。他将亓笙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示意对方抱紧,又将马鞭嗖地一下打到了差点扑到自己脚踝上的狼身上。

对方哀嚎一声,另一头狼紧跟着从相反的方向扑了上来。

景昀来不及回援,小腿被狠狠抓了一把。

裤子撕扯下来,连带还有一层皮肉。

狼爪子不是家中养的大黄,无论如何打闹也万万不会伤了主人,这一下景昀身体一抖,只觉一阵钻心剧痛,差点就失去意识。

亓笙低着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见那血染红了马毛,又顺着一路滴答砸在泥地面上,顿时失了音,连哭也忘记了。

景昀颤抖着拥着他,马儿跑上山路,被甩下的狼焦躁地转了一圈,眼看猎物逃了,不甘心地嚎了一嗓子。

山路狭窄不宜追逐,倒成了救命之途。

景昀松了口气,不敢低头去看伤口,一路骑着马头也不回跑过了山路,钻进了林中。

“你怎么跟来了?”景昀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为了转移注意力,在看见族人之前他不敢掉以轻心,只好跟亓笙说话。

亓笙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心翼翼地回答:“阿妈……商量事情,族长心情不好,发了脾气,我我,我想去找你……你说去摘果子呜……呜唔呜呜……提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提摩呜呜……”

到底是个小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他又害怕又惊恐,害怕阿妈揍自己屁股,害怕族长对自己发火,更害怕提摩从此不理他了。

提摩受了伤,好可怕的伤,都是自己害的。

景昀叹口气,对他颠来倒去的解释无可奈何,手掌轻拍算是安抚,嘴里道:“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了呜呜……”

亓笙哭得打嗝,景昀嘴里道:“好了好了,不哭。”

眼前却更加迷蒙起来,伤口好像麻痹了,有些没了知觉。他试探着动了动腿,不确定自己还踩没踩着马镫,低头正要看一眼,就觉眼前一黑。

“提摩!!”

“景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亓笙的哭叫,一个是……

景昀来不及想就摔下了马背,彻底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提摩(a)是族长赐名,所以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以示尊敬,身为族长的龙翎则可以直接呼他的名字。

☆、第六章 初吻

景昀自认性格并不懦弱,不如说反而是很会来事的类型。大概是自小脾气倔强又不服输,做什么都喜欢高人一头的缘故,他不易示弱,虽身为祭师后人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好好过完一辈子,偏偏就是不安分,族内的少年们学什么他也学什么,别人不学的他三更半夜挑灯夜读也要学。

这样的性格说好,好像一辈子过得太累;说不好,却又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他在龙翎眼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也造就了他后来在族内的威望远远高于自己的父亲和先辈。

撇开两百年前传说中的祭师不提,打从两百年后能为龙族分忧解难,做出成绩的人用五根手指头就数得出来。这么巧,景昀就是其中一个。

上一世他的命运终结在二十七岁,正直大好年华却已是除龙翎外整个龙族的主心骨。

这也是为什么龙翎如此放心让他镇守族内,当然这里头也存着私心,不想让他踏入外面的危险之中。其实按照景昀的性子,龙翎说不行,他一定会反着来,越不让他离开,他越是要逃。可那时候已是龙族的生死存亡关头,虎族和狼族联手,龙翎已是疲惫不堪,景昀就算再多微词,除了为他护住族人,再无别的办法可施。

待在族内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直到龙翎在前线大败的消息传来,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城内的族人转移进深山,自己则骑马连夜冲向了最不该去的地方。

什么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寻找机会振兴龙族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该去的地方只有那个人的身边,他们喝过交杯酒,他们发过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赶往前线的半路上他遇到许多正同样赶路的虎族和狼族的人,他受过伤,也差点丢了命,无论前途再艰险,他也没泄过一口气,没做过认输的打算。

他甚至没去想过任何可能发生的不幸,或许是不敢想,又或许根本不愿意相信龙翎会发生意外。

结果还没抵达目的地,他就遇到了一小队狼狈不堪的人马,正护送龙翎从前线撤退。

撤退进龙族城内也毫无意义了,他们损失了大量的人马,被虎族和狼族攻下城池不过早晚而已。

转移进深山的族人只剩老弱妇孺,龙翎一声不吭,眼眶却是通红。他的手心是被自己狠狠掐出的血印,可他什么也说不了,说抱歉吗?这样的屈辱就算是咬碎牙龈他也说不出口。

那并不是碍着他族长的面子,而是他低了这个头,龙族就真的彻彻底底的输了。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也必须高昂头颅。景昀心疼他,却无可奈何,连安慰的话也没说,只是抱了他一整夜。

两人在疲惫不堪里相拥却无法入睡,翌日天不亮便继续启程往回赶,半途却被虎族的人马追上。龙翎他们的马已经太累了,昼夜不停地赶路早就超出了负荷。

为争取龙翎离开的时间,护着他们的人马一个一个的消失,景昀不敢去想他们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身为龙族之人,大概龙翎也不敢去想。

两人对目的地的执念只是一味地不想让同伴白白牺牲,可终归无论是他们的身体还是坐骑都再承受不起,先是龙翎的马暴毙,两人换成同骑很快就被敌人追赶上了。

就算是挨千刀万剐之苦,景昀也相信自己不会哼一声。

可对象换成是龙翎,哪怕只是他稍一蹙眉,景昀也似万箭穿心般难以忍受。

落下悬崖的那一刻,景昀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听从了对方的意思,留在了族内。

这个笨蛋……这个傻子……为何就是不能让自己省心呢?

“昀……景昀……?”

“……”景昀躺在马车里,风从窗口挤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张小小的脸上表情痛苦,似在做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恶梦,冷汗几次打湿了额头,景昀的阿妈为他小心擦去,不一会儿就又浸出汗来。

龙翎有些气急败坏,“不是说喝下去就好了吗?!”

随行的大夫苦了一张脸,“族长,那山谷小道咱们老一辈的都清楚,毒花毒叶到处都是,一旦起大风,很容易迷了眼。平日少呼吸一些也是无妨,可提摩受了重伤,毒粉一路粘附到血肉里,这……这不好办啊。”

亓笙被他阿妈提在手里,女人闻言脸色煞白,忍无可忍,又狠狠揍了自家儿子的屁股墩儿。亓笙已经哭得嗓子沙哑了,屁股被揍得一片青紫,却是半点不敢反抗挣扎。

龙翎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线,看着景昀偶尔晃晃脑袋,嘴里咕哝着什么,他又转头狠狠瞪着老大夫,“若是景昀出了什么差错,你也别想好过!”

大夫欲哭无泪,“这药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只是提摩原本就受了手伤,这一加重大概引起了低烧,再加上毒粉和失血过多,这这……族长啊,就算是神医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让他痊愈啊。”

长老皱眉,在一边摸了摸胡须,“族长,让谷大夫花点时间就好,景昀既是祭师后人,自有先祖保佑,不会有事的。”

景昀的阿妈顿时全身僵硬了一下,连亓笙的阿妈也看不下去,转眼看了长老一眼,又去看自己的丈夫。

亓笙的阿爸是龙翎的贴身护卫之一,接收到妻子的示意转头对龙翎道:“族长,先回去吃饭吧,给谷大夫一点时间。”

已到了傍晚,众人听亓笙哭哭啼啼说完经过知道暂时哪条路都走不了了。具体怎么办,还得看族长的意思,只是族长一直耗在景昀的马车里,甚至连准备好的简单饭食也不打算吃。

长老对意气用事的龙翎不满意是自然的,亓笙的阿爸想要将族长劝开,只有这样,长老才不会逗留在马车旁,也就不会说一些让景家人心寒的话了。

“……”景昀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微微卷缩起来,拉住了阿妈的袖口。

女人顿时紧张起来,叫喊着谷大夫来看看。

谷大夫赶紧跑上来搭脉,龙翎紧张地看着,片刻,谷大夫松了口气,“药效起作用了。”

景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前世和今世搅浑到一起,一时半刻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但长老和几人的对话他却是听到了,脑子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却是慢吞吞地消化完了话中意思。

总归自己死活也是不重要的,这也难怪,回想上一世自己还未被发现能使火曜石发光之前,族人对自己的态度向来感觉是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就好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他花了很多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他只能在祭祀活动上穿着一套古老长袍做法祭的阿爸不同,他能文能武,打猎也未输给过同龄人,渐渐地族里的人才对他有了改观。

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可火曜石一发光,就将他所有的努力都推翻了。现在想想,性子如此倔强不愿低头的自己,其实只是害怕别人的否定,所以用尽了全力要让自己活得比谁都漂亮,站得比谁都高,高到足够自己听不到别人的议论,也就心安理得的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世景昀反倒是淡定了,或许在生死线上走一遭真的能另人的想法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现在只要龙翎平安一世,至于其他人如何看待他,就好像亓笙秃了一块的头皮――跟他没有一根毛的关系了。

想通这一点,比起伤心难过,景昀更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他很快又迷迷糊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直到翌日朝阳升起,龙翎骑着马来他的马车前探视,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往外瞄,道:“山路那头有狼。”

“……”龙翎坐在车辕边脸色古怪地看他,“已经听亓笙说了。”

“他知道个屁。”景昀道:“不是他看到的那三头,有野狼群。”

龙翎皱眉,“怎么会有狼群?”

“不知道。”景昀盯着车顶看,“我估计是谁抓了头狼,否则不可能将狼群整个搬过来。”

“你的血流了一路,它们竟然没追过来袭击我们。”龙翎道:“头狼可能就在林子那一带,它们不敢走远。”

景昀点头,“怎么办?”

龙翎摸了摸腰上匕首,“要么找到头狼给放回去,要么爬山。”

他扭头看向阻拦在眼前的大山,根本找不到路上去,真要选这条路马车只能丢下了。或许他们能爬过去,但回程的时间恐怕就要翻倍,身上的干粮也就不够了。

真是头疼。

景昀闭上眼,感觉小腿处的伤口凉飕飕地,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还稍微有点麻痹之感。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回忆不起八岁的年纪自己在哪儿打架撒尿,再往后想想,手骨脱臼那一回虽然抓到了细作,却没有经历这么一档子事情。

所以有些事重来一次,也会有所改变吗?

景昀叹了口气,龙翎瞪他,“小小年纪叹气,老得快。”

景昀心说:老子不知道比你大了多少。

龙翎又道:“我还是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这话他之前也说过,不过两人年纪都不大,很多细节也不会往心里去。不过这一次龙翎又对景昀刮目相看了一下,虽说提摩这名字是无泪之石的意思,可景昀也未免太“坚硬”了一点。

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算在昏迷中他也因疼痛而痉挛着,却是半声没有吭。

现在醒过来,不是叫疼也不喊阿妈不喊大夫,更没提饿字,开口便说“前面有狼”。

这对于一个八岁年纪的孩子来说,真的正常吗?

龙翎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他忍不住凑近过来打量景昀。

景昀的脸色很白,因为失血过多嘴唇也没有颜色,有点泛灰。眼睛倒是很有神的,黑漆漆的,倒映着少年龙翎清隽的脸。

景昀看着他,心说:这小子以前长得也是人模狗样的啊,这唇红齿白的样子真让人疼,那些长老也真狠得下心天天督促他这样那样,还不准随意说笑。

要是自己,不知道得把他宠成什么样去。

可再想想几年后,这张脸长开了就越发有股戾气狠劲,眉宇间总是皱着所以有一点淡淡的皱痕,气势上更是能用“族长来了的故事”来对付晚上不睡觉瞎捣蛋的孩童,让人不得不感慨岁月这种东西……真是无常。

两人都在各自想着心思,自然也就没发现彼此距离越来越近。龙翎一手撑在景昀耳边,心道:这人以前嘴巴也是不饶人的,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想法子堵你,现在看着倒是安静了好些,性格似乎也不如以前那么争强好胜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转性了?可是为什么?

龙翎想不明白,景昀还在神游,这时候马车帘子突然被从外头掀开。

“提摩……啊!”

一眼看到车里还有一人,而且那人还是族长,而且族长还还还还还……

亓笙一下慌了,却是忍住了怯懦大叫一声:“不要欺负提摩!都是我的错!”

龙翎:“……”

他哪一点看起来是要欺负人的样子?

景昀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他下意识要往后躲,一动却牵扯到伤口,龙翎条件反射去拉他,却没料到景昀一弹又回来了,两人距离顿时为零。

“!!!”

“……”

贴到一起的嘴唇还带着淡淡草药味,景昀的唇有些干,龙翎眉头皱了皱。

亓笙呆呆地看着,张着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龙翎淡定地往后退开,淡定地说:“多喝点水,让亓笙给你端早饭来。”

景昀也淡定地看着他,淡定地“哦”了一声。

龙翎便从马车里退了出去,站在马车下,单手理了理衣襟。

“还愣着做什么,去给你提摩哥端早饭。”

亓笙哦了一声,颠儿颠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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