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一句话,立即大声道:“峻哥哥说了,我要守身如玉,那个,那个……屁股不能随便让别人看!”
常洙以袖掩面,卟地笑出声来。
敖峻不知为何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突然开口道:“既然你自己方便,那等会自己涂上就是。”
常洙微笑不语,看了自家小童一眼,那童子哪里是自己乐意做的,本来就在慢吞吞地磨蹭,立时心领神会,放下水盆毛巾站回常洙身后。
龙八终于放下心来,顿觉得困意上涌,忍不住就小小打了个呵欠。
常洙果然善解人意,便朝敖峻笑道:“看来小八也累了,我等也不便在此打扰。你若是有兴致,不妨到我院中小坐叙话。”
便上前把还不大想挪窝的敖峻拉走。临出门时朝龙八一笑,轻声道:“小八,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以后要好好谢我。”
龙八早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不管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强撑着眼皮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终于送走三人,他连忙将门窗关好,给自己胡乱抹了
些药便趴上床去,悄悄地为被打得留鼻血的方小公爷担了小会儿的心。终于敌不过困意,倒头睡去。
第二天却起晚了,叫姚三的小童买了粥回来放在桌上给他留着。
龙八坐不得椅子,只好忧郁地捧着盛粥的陶罐子站在院子里吱溜吱溜地喝,边喝还边想着早上吃粥也太不管饱。
就见姚三引着三个客人来到院门口。
龙八一看,其中二个都是熟人,一位是庄停云,另一位则是昨天流鼻血流得血糊淋拉的方小公爷,还有一人长相和庄停云有七八分相像,想必是庄停云的兄长。
龙八很高兴,忙放下粥罐子迎上去。
先是围着方小公爷转了两圈,十分欢喜地道:“太好了,还好峻哥哥没有把你打死。”
三人都苦笑,心道这孩子说起话来真是憨实直白,半点也不知道拐弯抹角莫揭他人短处。
方小公爷却不觉得尴尬,嘿然笑道:“我就是撞了下脑袋,昏过去了,我身强力壮的,挨这么两下当然没事。”
龙八拉住方文正,同病相怜地小声诉苦:“你不知道,峻哥哥收拾我可厉害了,差点儿把我骨头都折腾散了……”
第 24 章
庄停云和龙八相熟,见他嗦起来没完,连忙打断道:“听说你昨天受了些惊吓,今天特意来探望,看小八兄弟这气色,想来是无甚大碍,真是幸事。”
龙八顿生警觉,生恐再有别人惦记他屁股的伤势,连忙道:“已经好很多了。”其实他还是很疼的,没看椅子都不敢坐么。
好在庄停云也不在这件事上和龙八纠缠,指着另一人为他介绍:“这位是我大哥,今天冒昧前来拜访,你哥哥在家么?”
那位大庄哥哥一表斯文,客气温和地对着龙八点头一笑。
“哦,峻哥哥在的。”龙八这才松口气,他想了想,又问:“你们吃过早饭没有?”
庄停云看看他放在一旁的粥罐,他知道龙八有个护食的毛病,不大愿意把吃的东西与别人分享。虽然谁也不会真去分他的粥吃,却不想多事,当下笑道:“用过了。”
龙八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觉得光那罐粥,就是里里外外都舔干净了也根本就吃不饱,他认为小庄他们是客人,客人没有吃过早饭主人就应该招待的。还想着能跟着去再混一个烧饼半碗豆浆也好。眼看烧饼成了画饼,沮丧之意难以形容。
他昨天才在敖峻手上吃足苦头,若是没有食物的吸引力,是绝不会想着主动凑到敖峻跟前去上窜下跳。他决定最近一段时间要缩起尾巴老实做龙,最好是敖峻贵人事多,想不起来惦记院子里还窝着他这号小人物。
他把小庄一行人带到敖峻住的北院里,为他们指明了房间,就远远地站住不过去了。
其实不用他指路,小童姚三早已经过来通报,这时正站在一道雕花木门进向招手。
等几人进去了,姚三掩好了门却不走,他蹑手蹑脚地在厅外蹲下来,把耳朵帖在门扉上。
龙八本来打算回去睡觉来忘却腹中饥饿,见他这样,忍不住好奇,走上前问:“你在做什么?”
姚三朝他挤眉弄眼,‘嘘’了一声。
龙八学他的样子,鬼头鬼脑地挨过去听了一会,只听里面叙过姓名正相互道一番久仰幸会之类的客套话。
龙八听得头昏脑涨,于是开始反思这样听墙根的行为,很是不够光明正大。他觉得十分无趣,而且又担心被敖峻发现后的下场,出于好心想把姚三也一道拽走。
小童姚三可是在京城里见过大场面的,眼光老毒老毒的。在他眼里龙八就像刚进城的乡下士财,就算是顶着龙族的光辉也掩饰不了他士了吧唧的本质。
姚三在常洙面前目不斜视循规蹈矩,背着常洙却不怎么把龙八放在眼睛里。
他乃是一株五百岁的山桃树所化,生长于闹市之旁,别看他人形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比年
岁二百五的龙八还要面嫩,却是面嫩心不嫩。生性没有半点修道人的清心淡静,向来好是非喜八卦,唯恐天下不乱。其实这也是常洙挑他作个侍童的缘故,毕竟龙神这日子过得,门可罗雀寂寞难耐,好歹听他呱躁也算是个热闹。
如今龙八要阻拦姚三平生最大的嗜好,他那里肯依。被拽得急了,还往龙八手臂上挠了两把。
龙八不知他的底细,却是不好跟看起来比自己小的姚三计较的。他泪汪汪地捂着被挠了红道道地胳膊咽了这哑巴亏,不敢再硬拽姚三,却又不放心他在这儿偷听,便走到不远处能晒到太阳的台阶上蹲着,既听不到里面说话,又能不时回头盯一眼姚三。心说我看在常洙哥哥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可不是怕了你。
姚三却忍不住要找个听他唠叨的对象,听不了几句,就跑过来找龙八。他伸个指头戳了戳龙八,脸上写满了八卦:“喂,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么?”
龙八往旁边挪了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小庄哥哥,小庄哥哥的哥哥大庄哥哥,还有方文正哥哥。”
姚三一脸吃惊得不得了的样子:“他们在京城里可都是大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平静?”
龙八莫名其妙,心说这怎么就不能平静了?
他见龙八一脸懵懂,然而并不往下追问,实在不能很好的满足他熊熊的八卦欲望。只好啧啧地咂了咂嘴,自己一个人把八卦发扬光大:“哪什么小庄还不说,大庄可是我朝史上最年轻最英俊的尚书,京城里最有名的温谦君子,知书识礼,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心底的梦中情人,我跟你说,前头东街张婶家的二闺女就对他……”
龙八听得似懂非懂,被他这么一说,却也忍不住努力回想起方才见面时大庄的模样来。
说也奇怪,刚才他忙着跟方小公爷同病相怜,后来又惦记着能否再蹭个大饼,并没有顾得上仔细打量庄停雨,这时随着姚三这么一八卦,却觉得那人的眉目也跟着清晰起来。
他长得跟庄停云有八九分相像,相貌也是出众,只是庄停云是武人,气质更加凌然,而他则书卷气更重一些。
龙八想起他那时对着自己点头微笑,确实温谦有礼如同春风拂面。于是傻笑着点头表示认同。
姚三讲了一气,又溜回门边去偷听一阵,再跑过来跟龙八说:“诶呀,他们把龙君当成高人了请教了呢,这可真有眼光!刚刚在问龙君知不知道那个淮世子的下落。宫里的老皇帝据说得的是不治的重病,到处张榜找名医,听说连太医也治不好,这几个月下来咔嚓了好几个庸医呢。杀头那天好多人都去看了……我跟你说,到时候老皇帝要是蹬脚去了,
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听说有些大臣准备推举淮世子做太子呢,这个淮世子啊……”
龙八听着淮世子这称呼有些耳熟,一琢磨记起来了,可不就是那个捞他上船骗他穿上衣服做替身,往他脑后敲闷棒再把抛下河的混蛋么。他能把敖敏记恨个二百年呢,淮世子当然没有那个运气被他另眼相看,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想也不用想。
于是他就没兴趣再听姚三往下嗦了,催着姚三追问敖峻有没有说出那什么淮世子的下落,他想着只要得知了淮世子所在,他并驾云过去,定能赶在大庄小庄的前头,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世子敲上一记闷楱,一血前耻了再说。
姚三被他搅了谈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龙君刚刚还没答复呢,我怎么知道?”然而与人八卦是他毕生追求,见龙八讪讪的住了口,生怕失了这个说话对象,又给了龙八一个盼头:“等着!”又贼似的摸回去贴在门上偷听。
可惜他同龙八说话所用的这口气长了些,里头已经叙话完毕,正进行到相互告辞的尾声。
姚三小跑着回来,在龙八身边台阶上坐下来,作一脸天真的小侍童样抬头数树叶低头数蚂蚁。
龙八不明就里,急巴巴地拉着他就要问个究竟呢,就看见厅门开了,大庄小庄从里头走出来。
龙八一想你不说就算,何不干脆直接问两人好了,他放开姚三要站起来,却不料他蹲在这儿的时间够好几个大号了,于是把脚蹲麻了,刚才为了躲姚三他挪到台阶的边儿上,这台阶只有三级,因此没安栏杆,他小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变成啊呀的一声惨叫,大庄小庄闻声看时,只见他挥舞着手脚一晃栽到台阶下去了。
所幸台阶不高,姚三又偷懒耍滑打扫得不甚勤快,台阶两边积了颇厚的一层灰尘和落叶,龙八也只不过摔一个灰头土脸,
姚三忙跳出去把他拉起来。大庄小庄也跟过来了。
姚三左看右看,觉得没破皮没出血的,应该没事才对,却见龙八脸涨得通红,不由惊疑:“你不会这么不中用吧?难道还能摔出内伤来?”
龙八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丢人罢了,他会挪到台阶边上来还是因为姚三的缘故,这时见姚三这么说,他觉得落了面子,顿时鼓着脸不说话。
庄停雨看了两眼,温和笑道:“大概是一时摔疼了。”抬手为龙八摘去头上沾的枯枝,理了理发髻,又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灰尘。随后与小庄一同告辞而去。
姚三把两人送出院门,在转回来,只见龙八儿仍站在原来那地儿,就连姿势也没动过,脸上挂着似羞答答又似傻乎乎的笑,两腮上的红潮似乎比方才还要鲜艳些。如此一幅魂不守舍的模
样,就连姚三到了他面前也是不觉。
姚三围着龙八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面露狐疑之色道:“龙小八,你的心思好像还挺花哨的啊?”
“胡,胡说!我明明,最,最老实了!”龙八一惊回神,忙不迭的分辩。他努力做出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惜脸上那红霞不是一时半分消得下去的。
姚三撇了撇嘴,放出明查秋毫的八卦之光,看得龙八背上一阵阵发凉。
他怕姚三纠缠不清,连忙打岔:“大庄小庄都走了,怎么方家哥哥还没走?”
姚三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道:“这位方小公爷可不像庄家兄弟,正事不做半点,从来只对风月韵事感兴趣。他怎么还没走?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和龙君谈的?……”
龙八唔唔地胡乱应着。
昨天常洙没有带姚三同行,是以他不知昨夜方小公爷所消受的流星赶云的那一踢,不然姚三还得有更多的好奇和疑问将要喷薄而出。
但如此也足够让姚三兴奋起来,他熟门熟路地放轻手脚溜过去,偷听里头的动静。
第 25 章
里面的一人一龙实在没什么可谈,叙话已经告一个段落。
敖峻没有想到此人还敢大模大样地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敢在同伴离去时千方百计地留下来与自己独处。
凭心而论,敖峻是很想一脚将他脸面踹成个大饼,省得再看着这么个碍眼的东西,好不容易才忍住的。
两人原本不熟,敖峻更是与他话不投机,若不是看他是与两庄同来,根本就不会对他客气――纵然给他看了个没靠背没垫子的座。
这期间还是方小公爷主动搭话,有的没的从表字贵庚祖籍高堂一路问来,总算比昨天规矩得多。
但敖峻懒得理他,问十句八句,看心情答他一句两句已是给足面子。
方小公爷脸皮厚度足够,索性默不作声地坐着,就是不走。乘敖峻不留意的工夫,朝他脸上瞄那么一眼两眼,然后借此在心中横生绮念意淫一番,便觉得是赚到了。他今日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因而面对着如此英姿飒爽的人物尚能镇定自持,面上没有露出一分端倪。
仅从表情上看,敖峻也没法把他和昨天那个猥亵东西联系起来。另一方面,也是敖峻觉得对方昨天喝了不少花酒,脑子未必清醒,却没有料到他此时竟还敢在心里胡思乱想。
如此枯坐片刻,敖峻就没了与他共处一室的兴致。执起桌上茶壶将两人的茶杯添满,将其中一杯递予方文正,是为送客之意。
他执壶的手指骨分明,修长有力,被青色的衣袖衬得宛如玉石。
方文正若不是色胆包天,他也不会在才挨了一记窝心脚的第二天就非要赖着庄家两兄弟一道过来。
但凡色胆包天的人,也很容易有虽然一个毛病,那便是色令智昏。方小公爷作为其中翘楚,又如何能够免俗。
于是他在敖峻将茶递过来,伸手去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轻轻地,在敖峻端着杯子的手背上,抚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