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不离亦步亦步。龙七动一动,它就胖短的腿跟着挪一步。就像条龙七身上多出来的一条尾巴似的。
两家长辈叙旧时,龙七悄悄从案上拿了块糕点给他,小白龙接过来两只爪子抱着埋头吭哧吭哧的啃,吃完了他还馋,眼巴巴的还望着盘子里的,但左七不拿给他,他也不闹着要,只是吞着口水看看。
太乖太乖了。
它那天做的事当中,最大胆的就是趁着众人人不注意的时候,鼓起勇气跑过来拉住敖敏,它的圆眼睛黑黝黝水汪汪的,抑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龙哥哥,我是小八……却不知早有人注意它良久。
旁的龙暗暗里都笑话它生得肥胖难看,实在太不像龙。
敖峻却已经不以为然。甚至他还有些羡慕龙七,有这样的弟弟,这根本就是太好命了。那些嘲笑的肤浅家伙只知以取龙,都懂个屁!
他下面也有四个外形十分出彩的弟弟,别看外表如何如何。骨子里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桀骜不驯顽劣不甚狡诈圆滑,三天不打必然上房揭瓦的那种。各种闯祸各种欠抽各种不服管教。敖峻身为长兄,那真正是长兄如父。一直负责着教育这四个弟弟,没少为他们背各种黑祸收拾各种烂摊子。
他并不是天生淡然沉静的,那是摊上这样的弟弟,多年折磨的后遗症――若是不淡定些,早被气死了吧。
他觉得光样子好有什么用?如今看上去一个个都出息得很?外人交口夸赞?他却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是皮里阳秋阳奉阴违的工夫修练到家了,叫你看不出肚子里或多或少的坏水。只好骗骗那久不来往的渭河家人。
有个像那小龙一般的乖弟弟,龙七得少操多少心少受多少累啊,那是福气。如果可能,他倒是很想把用敖焰或者敖敏换一个那样的乖弟弟过来。
后来这条乖龙竟被敖敏那小霸王龙给打了,据说还把龙鳞都给掀下来一片。他闻讯赶去看时,胖胖的小白龙已经哭累了趴在被子上睡着了。他看到那伤处,不严重却让他有些心疼了。
他难得没有像以前一样,明知弟弟错了却不得不帮他遮掩违护。
这一次他严厉地要求敖敏血债血偿,你小样儿的有本事把人家的鳞给揭下来,那就拿出当时的血报来,原模原样的加倍揭几片鳞还回去!
敖敏自然是蛮横地打滚挠墙耍赖撒泼,眼看没用,又再到求饶扮可怜备种不肯的。最后他也拿敖敏没了办法,揍一顿也就罢了。那毕竟是自己至亲的兄弟手足,掀鳞这种事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正因为他下不去手,便越发觉得敖敏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可恶之极,他本来挺喜欢那条小龙的乖巧,这时不能替他讨回血债,越发的心怀内疚。后来他便拨了自己的三片鳞,算是替敖敏赔罪。
这样的行为让敖焰敖敏都有些不解。他知道敖焰和敖敏交好,那时去给龙八擦嘴摸摸他的头拉过尾巴看伤势,是因为心中不服而还着些戏弄的意味的。没想到却让龙八念念不忘了。
那天龙八问起时,他不忍说,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不痛快。
他实在很喜欢那条小龙的乖静性子,因此在给他的三片鳞片上施了些法阵,除了能当个护身符用用,他还能施殿术法看到龙八的情形。
每每四个弟弟惹得他头疼的时候,看看那条他很想要来作弟弟的乖龙,也算是某种求安慰。
敖峻看着他被小龙们冷落,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自己寻乐子。看他捏着鳞片嘀嘀咕咕的咒敖敏鳞片全掉光,变作一条难看秃龙。看他摆着圆胖的身子在绿油油的水草里扑鱼虾嬉戏,看着他跑去龙七房里偷吃点心,偏巧遇上龙七回来而躲进床下……种种天真烂漫令人莞尔忘忧。
如此三天两头看一次,成了习惯之后,他开始觉得龙八是他如弟弟一般的亲人。无法不管不顾的那种,说不上来的在意。
因此他忍不住一路寻来,在知晓他有可能卷进气数变化之后,为他设法化解。
第 22 章
龙八见他自顾自的沉吟,半晌也不说话。
龙八见他这样,心里开始忐忑,心说难道做护国龙神真的很不好?他脑子不够灵光,但胜在老实坦率,缩头缩脑地朝敖峻看了两眼:“难道真的很不好?”他摸着头想了想护国龙神要做的那些事,觉得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于是小声道:“我就是怕在家里被敖敏欺负我,又想着出来玩几天,并不想做什么龙神。我听你的就是了。”
敖峻面色稍缓,只道:“如此最好。”
又看看龙八低着头老实受教的样子。一时也挑不出别的错来了,便点了点头:“你就不要回去了,暂时先住到西边院子里,这院子很大,你路不熟,我带你去看看。”他倒记得龙八不认路这一点,转身走在前头。
“我出来还没有和小庄打过招呼呢。”龙八伸头看了看敖峻脸色,见没有太过不悦,却不敢把话说硬。:“我先住几天,抽个空我可不可以去跟小庄道个谢?他照顾我这么多天,不说一声就走太不够朋友了。”
敖峻那能不知他是不想就这么留在这,但是觉得今把龙八收拾得够呛了,此时也没必要泼他冷水,反正到时再想法拦着不让,就不信凭龙八那点脑袋瓜子,能跑得出自己手心。因此淡淡道:“这是应该的,你去的时候说一声,我备些礼物让你带去。”
龙八打的主意也是先顺着敖峻免受皮肉之苦,到时再想法开溜,就不信敖峻那么忙,能时时把自己栓在裤腰带上。闻言于是乐呵呵地想,峻哥哥对我却还是很好的。突又想到他今天说了这么一大堆,细想起来似乎都不能解释自己挨打的理由――那完全不平等的狗屁守身如玉论龙八可不承认。
西院却已经到了,便没有机会再问。
敖峻给他安排的是个朝阳的房间,床铺很宽很大,一眼望去便觉得定然很软,桌椅齐全布局简单,桌上插着一瓶芍药。
龙八打量着这房间,盘算了一下这般位置,若是推开窗子的话,早晨的阳光必然能照射到床上,到时候能够晒着肚皮睡一睡懒觉,十分不错。心里想着,脸上就露出一分喜色。
敖峻道:“你先住着,看看还缺什么再添上。”
龙八正想到惬意处,无意思地啧了啧嘴:“什么都不缺,只是把那花瓶换成一盘南瓜饼,就再好不过了。”
敖峻微微皱眉,自动无视他后一句话,决定还是自己看着办好了。
龙八左左右右看了一圈,见敖峻还站在那儿不走,一幅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今天身心都受了伤害,见了那张床就觉得眼皮发涩,很想扑上去困一觉去去乏。但敖峻却杵着不走,他心中有所埋怨却不敢赶人。
想了想给敖峻搬来一把椅子,干巴巴地道:“你坐。峻哥哥你今天辛苦了……还有什么事么?”
他认为自己这一招便是从书上学来的以退为进,运用得十分之妙。谁知敖峻半点也不理会,居然就这么坐下来了。
龙八见敖峻摆出一幅准备和自己长谈的架势,丝毫不体谅自己今天受了伤就应该早点休息。心里愤然哀嚎,大呼自己倒霉,无奈只得慢吞吞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准备洗耳恭听。
龙八注意力全放在敖峻这边,一时忘了挨打受伤的事,一下子坐了个敦实,顿时惨叫一声,捂着屁股一蹦老高,呲牙咧嘴把脸皱成一根苦瓜。
敖峻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下手有些重了,本来就想问问他伤得如何,只是那伤是自己打出来的,这时再问,难免有点兴灾乐祸的意味,琢磨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乘这个机会,连忙问他:“伤还疼么?”
龙八泪汪汪地点头,心中忿慨,换你来挨一顿打试试看痛不痛。转念又一想,反正挨打也挨了,正好用用苦肉计。于是若着脸惨兮兮道:“好疼啊好疼啊!”见敖峻果然面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摆出一付可怜巴巴地模样:“峻哥呵,你以后都不要再打我了。”
敖峻却不会这么轻易就入套,稍一思忖,颔首道:“以后我一定轻一些。”他见龙八沮丧,又好意安慰:“只要你以后不犯错,我当然不会再打你。”
您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是犯了错还得打,说了就跟没说一般,是轻是重也得看您的心情。龙八一点儿也没觉得被安慰。
敖峻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我这儿有些上好的伤药,消炎止痛,涂上便不会那么疼,你今晚也能睡个安稳觉。”
“真的?”龙八一听能缓解疼痛,顿时大喜。连忙伸手去接。敖峻嘴上说要给他伤药,紧握着那个瓶子不放,龙八不敢大使劲,抽了两下,没能把瓶子拿过来,只得讪讪地提醒他松手:“那谢谢峻哥哥了。”心里一边大骂,这才打完人马上就能拿出伤药来,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揍我,就是有这么个打人屁股的特殊嗜好。而打完人再给人伤药,可
就是特殊嗜好中更进一步的变态嗜好了。
再说峻哥哥不管你有特殊嗜好还是变态嗜好,你倒是先放手把药给我啊。
敖峻却不知是想到哪儿,脸色很是变幻了一阵。平时看起来挺务实挺靠谱的一人,此时居然半点眼色也没有,硬是鬼使神差地紧抓着那个瓶子不放手。
就在龙八等得都不耐烦了,真不知敖峻是个什么打算。他觉得敖峻就是有意让自己白欢喜一场,正要说你不给就算了让我睡觉去吧。
敖峻终于和颜悦色地开口了。
他尽量用很温柔的口气开口道:“你伤在背后,自己不好上药,我来帮你吧。”刚才见龙八呲牙忍疼的表情,他倒真有那么几分担心龙八伤势,想要帮他上药,只是这话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好出口,此时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更自然了许多,索性大大方方一指床铺道:“把裤子脱了趴着,我看看。”
第 23 章
龙八捂着心口倒吸了口凉气,望向敖峻的面色就显得十分古怪。但他不敢直说:峻哥哥你这种喜欢打人再给伤最后帮忙上药的嗜好实在太哪什么了……
龙八憨实不代表他就能不要脸面,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当着别人的面脱裤子这种事,他还是掩面羞涩做不来的。
他当下支吾推却:“不用不用,我真的能自己上药,真的能,就不敢劳烦你了。”
敖峻正色道:“你我两家多年世交,我就如同你七哥一般,相互救治扶助是天经地义。上药小事而已,何来劳烦一说。”
龙八觉得就算真是七哥在这里,也不会抢着要给自己那么不雅的地方上药,而且你还不是我亲哥来着。这热情也太过洋溢高涨,难道真是什么嗜好不成。
心里想着,自然是扭扭捏捏的不让。但敖峻显得十分热情,不由分说就上前亲自动手。
龙八左拦右挡,正同他拉拉扯扯间,门口有人咳了一声。
两人皆转头看去。
敖峻面色一沉,而龙八则是眼睛一下子亮了。
满身清贵的常洙龙君翩然站在门口,一只脚已经迈起门槛来,保持着一个不进不退的姿势。
他见两人望来,慢条斯理拂了拂袖子,不慌不忙地开口:“深夜前来打扰,小八今天想必受了伤,我特意送些伤药过来。”他身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章,手中果然用托盘捧着个药瓶,正十分好奇地朝里头张望。
常洙又朝两人拉拉扯扯地姿势看了两眼,慢吞吞地发问:“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赘峻龙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两人的手都在抓在裤子上,那是同一条,属于龙八的裤子。敖峻想把它扯下来,龙八使劲拽着不让。实在不雅得很。
两人不由得又对望了一眼,一齐都松开了手。
敖峻定力过人,这种场面被人撞破,也能面不改色,只是眼睑脖颈处有些微红。龙八天真老实,他裤子还没有被扒下来,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却也有限。
他如实向常洙解释:“峻哥哥也送我药了,他还说要亲自帮我擦药。”
敖峻已然恢复了自如的神色,顺从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常洙一笑,也不追究。
龙八见他两人来了,想必敖峻不会再纠结此事,他对常洙两人的到来解围还是心存感激,客客气气把两人请进房间里。
又请常洙坐在方才敖峻坐的椅子上。那小童就站在他身边。
常洙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好,温言问龙八道:“小八,那你身上的伤有没有擦过药呢?”
“还没有呢。”龙八想了个借口。“峻哥哥手重,我能自己来。”
常洙慢吞吞‘哦’了一声,就跟没
听到他后面一句话似的,他以一种温和得能叫人沉溺不醒的温和目光看着龙八,却说出句让龙八睡意消散甚是无力的话来:“哦,原来你怕他手重,要不?本座来?定然轻轻地……”
龙八目瞪口呆之余,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这,这个,好,好好好……”
敖峻腾起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发冷,看了常洙一眼,又钉子一般落在龙八脸上。
龙八觉得敖峻眼里根本就是□裸地在放凶光,似乎很想把自己再打一顿。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凌,却因此也清醒几分,连忙暗中一掐大腿,迅速地将舌头撸直再说话:“好意心领了,但我怎么能劳烦常洙哥哥动手。”
常洙几百年来的日子过得甚是无聊,难得遇上这样的乐子,那里会轻易放过,只是微笑看着龙八,就跟听不懂他的谢绝一般用温吞吞地声音又重复道:“还是本座来吧。”
他说着这话,手却是稳稳笼在衣袖中,纺丝不动。
一旁的小童掀了掀眼皮,心说你都自称‘本座’了,哪还能让你‘来’?只能上前一步道:“还是让小仆来上药吧?”说着就把药瓶放在桌上,就要打温水过来。
龙八有伤不能坐,低着头站在房间正中间,被两坐一站的三人呈半圆状围在当中,他觉得自己如同街上耍把的马猴一般被观瞻,所不同的马猴乃是赤腚,而他那尚算白嫩的尊臀,此时或许已经成了个姹紫嫣红的烂茄子。
龙八两个拳头在袖中攥得紧紧的,心说这都啥毛病,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巴不得要看我屁股,面上还得感激得泪流满面:“真的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