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亲自起身去见他。
西域商人就在街市上一处当铺里落脚,门前还有个馄饨摊子。贺兰雁披了斗篷,捡了陈行德的眼线交班时前去会他,他正在摊子上大吃特吃,一手握着猪肘子啃得见骨不见皮,一手舀起馄饨就着沸腾热汤直接吞下喉咙。
贺兰雁屏气在他身旁坐了,一坐下就闻到他身上一股羊膻和土腥混合的血味,当即脸色发白,从怀里掏出檀香香囊护住口鼻,才瓮翁地道:“我也和你们西域人打了不少仗,连晒成脓的死人都没有你这么臭的!”
“来的路上有人伏击,在下差点两条胳膊都要交代了,沙子里打个滚就算洗澡咯,你不要见怪。”金国藩王阿胡尔毫无诚意地说着“抱歉抱歉”,刻意留长来掩盖面容的胡须乱成一蓬,被猪皮上的油星子一溅,就像煤炭上烤了酥油,虽然远看亮晶晶好像个和尚脑袋,细看面目却还是漆黑一团。
贺兰雁狐疑:“有人察觉你了?”
“你啊。”
阿胡尔是被人当做傀儡推上前台的,国内太后虎视眈眈,要捧自己亲生的小儿子替代他,他不惜以身犯险来往边境,只为见风使舵换取上国助力,为人看似爽朗,实则步步为营,贺兰雁很不耐烦应付他,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现在情势复杂,我几乎被软禁在府,不可能背后暗算你。何况我还有求于你。”
“你被软禁了?”阿胡尔擦了擦手:“那你还来见我干什么?快走快走,你没用了,本王不过鬼迷心窍睡了你几次,你我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是各求多福的好。”
贺兰雁咬牙,这胡人喜怒无常,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舔弄不休的时候就是千般好百般好,甚至肯让他把匕首架在颈子边,这才过了几个月,贺兰雁稍见失势,他就又把前言全数忘了:“我对你有用。”
阿胡尔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藩王眉目其实极深邃,是不同于中原男子的高大英俊,但偏偏要把自己意脸梢桓鲥邋菪猩蹋骸笆裁从茫磕忝呛喝四腔霸趺此档睦醋牛我可不爱戴个绿头巾。”
贺兰雁也笑了,夺过他手上摆弄的帕子,也不嫌他油腻,亲手替他擦拭:“有人想戴还戴不上呢,我劝你知足。”
“怎么?那么多男人,结果你最钟意我?”阿胡尔本是死里逃生,一身戾气未褪,所以话说得直了些,现下吃饱喝足,见贺兰雁能屈能伸,就又有了几分垂涎之意:“那天底下的美人那么多,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
贺兰雁看着他色眯眯的样子,头也不抬地答道:“脸。”
阿胡尔跺了跺脚,一脸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大串胡语:“你怎么能把我当做那么肤浅的人呢?我最喜欢的可是你的聪明,尤其是你说谎的时候,眼都不眨,自以为没人忍心戳穿你,真是聪明得傻了,非常可爱。”
贺兰雁直接把脏手帕往他脸上一丢,不待阿胡尔叽里呱啦地嚷着发起怒来,又把他的手用力一抓,在桌下直接按到了自己小腹处,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对方:“这是你们部落上最直接的交流方式了吧?”
“如果你觉得我毫无价值,这次根本不会来见我。”
阿胡尔看着他得意地挑眉,想要抽回手,却又留恋那种触感:“哎呀,哎呀,被你看穿啦。”
“我想要这个孩子,不管它到底是谁的,现在它都是我的了!”阿胡尔想了想,觉得贺兰雁这样聪敏又漂亮,孩子一定也成气候,何况他的姬妾们实在不争气。便用一种大农场主看上了肥羊的语气问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来交换?”
贺兰雁微微松了口气,只觉坐在他身边都要窒息了,当即拍掉了他的手,拢了拢大氅站起身来:“这里到处都是眼线,不能告诉你,你明晚等人接应,进府再谈。”
阿胡尔立刻嚷嚷了起来,只不过用的是胡地方言,除了他和贺兰雁没人能懂:“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准备了好多斧头,等我一进去就砍掉我的头?”
贺兰雁没理他,高傲地扬着精致下颔点了点:“还有,记得洗个澡刮了脸再来。”
“洗澡干什么,你还想和我睡觉?就是为了和你睡觉,也不值得本王用脑袋去赌嘛!”阿胡尔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踢了一脚在骆驼旁歇脚的伙计,打发他们去买皂角。
贺兰雁见他口是心非,不由站定,巷口人潮熙攘,贺兰雁摘了兜帽,露出一张难描难画的容颜来,霎时便远离了红尘之外――
他极轻极轻地微笑着问道:“当真不值得?”
阿胡尔呆呆地望着他,只是久久不能答。
第10章
又数日,京中调令频频,皇帝在定国公辖下安插了许多根钉子,恰逢初春天气骤变,定国公犯了旧恙,一切事务交由世子陈行德打理,他倒也不动声色。
贺兰雁依旧被皇帝无形软禁在家,陈行德一离了他面前就又恢复了几分多疑,只不咸不淡地遣人送些补品,偶尔学逾墙仲子,偷欢一晌,没有任何承诺。
反而还时常抚摸着他的裸背挖苦:“照我看,李承明对你也算上心了,你现在不就是他养的外宅?你的日子不也滋润得很,还多了几分笑模样。”
金枷玉锁,哪里挣脱。
贺兰雁不欲解释,只“噗嗤”笑出声来,反手握住陈行德的臂膀,舔了舔软红舌尖,猫儿眼水波潋滟地眨了眨:“那倒不是因为皇帝,是因为你来得勤。”
纵是假话,也足够让陈行德头昏脑热,翻身覆上,不理前事。
大好光阴就这样闲散浪掷,贺兰雁明知两方都在调兵遣将,诱敌大意,只待一搏,却也甘心被暂时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