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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时刻好玩。他就爱看这小白脸对着自己浑身炸毛急赤白脸的模样,有意思。

沈延生默了默,似乎是没什么具体的纠缠内容可以说,唯一可以说的,只有那几场半遮半掩的手忙脚乱。

没法理直气壮的作答,他便转移话题,问起了最近一阵里虞棠海的动向。一说,赵宝栓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未开口就端着茶杯先闷声闷气的乐了。

原来这老东西前阵子刚从朋友手里得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经不起美色的诱惑,所以没日没夜的对着美人耕耘撒种,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腰扭了。虞太太得知此事,气的回了外县的娘家,大小一双女儿因为在这桩事宜上向着母亲,也跟着一道走了个潇洒了无痕。剩下个大美人摆在眼前能看不能吃,虞棠海的日子可以说是惆怅郁闷到了极点。

前去探病的七七八八,每天都有车水马龙的队伍,可知道缘由的也都掩着不说,只在暗地里偷笑。不知道缘由的,还得虞棠海哈哈的打着马虎眼敷衍,一天的客会下来,他只觉得眼累心也累,干脆的,这几天府门紧闭,禁止一切人员前来探望。

赵宝栓日前去过一趟,只当是老头子年纪大了腰腿不好,直至见了仇报国,才经由仇报国的一张大嘴了解了各种缘由。

而沈延生仔仔细细的把这番玩笑话一听,却是没有觉得哪里好笑。略显鄙夷的瞄了赵宝栓一眼,他两眼一垂,闷声不响的喝茶。

茶水咕噜噜的穿喉过,沈少爷的心思也咕噜噜的跟着打转。距离他上次去见镇长,已经过去好多日子,中间因为要一直没理由去。可如今得知人坏了身体,倒是个巩固关系的好机会。他之所以拒绝参谋处的活,就是不想再跟仇赵二人有所联系,可这不代表他跟虞棠海也要毫无关系。多个人多条路,更何况这个还是罗云当前的镇长呢?

赵宝栓笑眯眯,叫来跑堂的加了几样时鲜的茶点,两人各怀心思的吃了这一场早茶。

傍晚时分,沈延生回了家,他是一个人回的,因为赵团长半道上有事,只得让他下了小汽车上了人力车。而沈少爷绷着这一天的神经,自知获了解脱也是浑身轻松,当然不会在意这做法得不得体,合不合理。

等他经过隔壁那所大宅的时候,那家朱红漆的大门已经闭上了,门口点了两盏大灯笼,在傍晚的虫鸣中透出红彤彤的光。

沈延生站在那大门底下抬头看,正遇上夜风阵阵,抓着灯笼底下的苏流带子轻轻飘动。看着看着,他脸上露了笑。

附近的宅子大多是用来金屋藏娇的场所,所以平常来说,生气并不多。一遇上新住户热热闹闹的搬家,那家什也多半是女人用的东西,琳琅满目花样繁复,一件一件往里面清点着运送,总有些旧时娘娘贵人论着级别下赏赐的意思。然而今天这家略有不同。家具摆设中既没有女人用的梳妆台,也没有装饰细巧的衣柜鞋橱。所以自觉经验丰富的沈少爷断定,这邻居必定是个男人。

仰着脸在原地站了半天,他脚下动也不动,光抿着嘴笑,一直笑到前方自家院门里出来了门房。门房见他莫名的发傻,便出声招呼。他啊啊的嗯了两声,才跟人回家里去。

进了院子关了大门,他边走边吩咐门房这两天去注意着隔壁的动静,打探打探到底住的什么人家,他也好去择日的进行登门拜访。

有了新邻居,迫不及待的就想登门――沈少爷实在是耐不住寂寞。过去他自觉清高,不屑跟人攀关系,现在他依然继续清高着,不过这清高显然打了折扣。

刚从白家岙回来,他心如止水,想好了抱着这一笔丰厚的财富安安稳稳的做寓公。可真能做成了么?静久了又趋着闹往上靠,他骨子里就是个偏于欢闹的人。所以那些姨娘们赶来骂门他也不要人去拦,若是没了那些唧唧喳喳的声音,恐怕他这宅子就显得过于静了,静得他心里发毛,他就要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仿佛是一轮大圆月亮忽然哑了光,就此黯淡下去。

不过现在好了,他又有了新的邻居,等到哪天跟人家搭上关系,他的日子便有了新鲜空气。月亮也圆了亮了,完完整整的一颗,挂在天上又是个白光闪闪的大玉盘。

之后几天,沈少爷中规中矩并没出门,不过他也没闲着,一颗心莫名其妙的兴奋激动,激动兴奋,绕着自家院墙一圈一圈的走,期间只要一走到两家挨着的那一部分,便状似无意的朝对面看。

隔壁那一家,门房已经替他打听过了,但是说得不太清楚,光知道这家是新来镇上的,独门独户,没什么亲戚。虽然这东加长西家短的探听做得并不深入,不过沈延生自觉十分满意。

新来的,独门独户,没什么亲戚。

可不是跟他境遇相似!

翻来覆去的琢磨,他越来越想攀这门邻里关系,然而找不到由头。因为隔壁的院里总是趋于宁静,几乎从白天到夜里都没什么进出的迹象。这可能是因为人刚搬来,房子还没彻底弄好的缘故。也可能是这家人生来就喜静,进门出门也都是悄无声息。暗自揣测了多种可能性,对交友极度渴求的沈少爷简直有些望眼欲穿。

这天吃过午饭,他又顶着头上郁郁葱葱的树荫站到了墙根前,白墙黑瓦的对面,就是隔壁家的花园。他仰着脸往里面望,可是个子不够高,只能看见一片葱茏的碧枝绿叶。

扭头看看院里没有别人,他便依着墙根又往前站了站,然后小兔子似的抻着脖子向上做了几个连续的跳跃,准备越过那黑漆的瓦顶,看看对面到底是什么光景。

就在他吧嗒吧嗒往上蹦的时候,院墙另一面,却是oo的传来了人声与动静。

62第五十九章

动静叮叮当当,听着像是铲子锹子齐齐登场,沈延生仰着脸站在墙根底下发愣,一会儿工夫就听对面有人高声问道:“这墙好好的,哪里豁了?”

“主人家说豁了就是豁了,你们拿钱干活的,废什么话?”搭话的是个细嗓门,声音高高的扯开来,混着少年转青年的涩劲。沈延生听在耳里觉得十分耳熟,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是谁。

这时候,那声音又开口了,气势依旧,只是略微的往下压了压:“哎,你们谁给我把梯子搬过来。”

话音一落,墙后立即有人连声答应。很快,沈延生在高处漆黑整齐的瓦片层后面,看到了两条梯子腿,接着“啪嗒啪嗒”,又从梯子腿中间,冒出了一颗青虚虚的圆脑袋。

那脑袋甫一露面,便同沈少爷的一双眼睛摆成了个小眼瞪大眼的架势。

小眼睛先楞后弯,反应很快。而沈少爷在一眼对望之后,扭头便走,脚步之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变相的奔逃。

小眼睛赶不及,忙在后面喊道:“嫂子!嫂子你慢点走啊!”

这时候,门房带着刚买的礼物往院子里走进来,因为早上沈延生吩咐过,说是这几天要去看望新邻居,所以需要一些拜访用的礼物。

提着礼物跟主人走了个迎面,门房挺高兴的,举起手里打包的东西,讨好似的说道:“先生,你要的东西我都给您买好了,还特地让老板给您包了包,您看看,绝对体面。”

果然,那几个盒子依照大小顺序次第相叠,外面统一的包着彩纸,看起来红的红,黄的黄,图案金光灿灿,很是喜庆。

然而礼物包装喜庆,沈少爷的心情却不喜庆,更不要说是探望那位素未谋面的新邻居。对着门房哼了一声,他步子迈得很大。

“谁要你弄这些俗气的包装了,全都给我退回去!”

门房不知所以,跟在后面说道:“这都是照着礼数来的呀……”

沈少爷把步子一顿,冷下脸:“我要去看虞镇长,你叫我带这些去?”

门房一愣,心里纳闷,几时说这礼物要置办给虞镇长了?不是给隔壁的新邻居么?

摸不着头脑,他听见隔壁院墙那里传来了动静,叮叮当当像是有人在对面干活。门房的一抬头,正看那围墙上面晃过一颗圆不溜丢的青皮脑袋,脑袋浮瓢似的冒了两下,顺着墙后的梯子缩了回去。

看样子,这是隔壁做活的跟主人闹了不痛快。

如此一琢磨,门房于也转了方向:“哎,是我办错了,是我办错了,现在就回铺子里退去。”

一点头一猫腰,他说完话就要走,沈少爷叫住他问道:“你买的什么东西?”

门房答道:“外国来的奶油饼干,还有水果糖什么的,都是些漂亮热闹的东西。”

沈延生想了想,两道睫毛一开一合,最后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说:“算了,留着吧,给镇长的礼物你另外买就是。”

这一天的中午直到晚上,沈少爷都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后院里大凿小砸的不安生,他也尽量的忍着不说不动。倒是门房先后来了几趟,说是隔壁那家都快把院墙砸穿了,让他给拿个主意。可沈少爷极其大度的把手一挥,表示只要没到真穿的地步,人要挖就由着他们挖去。

挖掘事业断断续续,进行到第二天,沈延生终于出门了,坐着小汽车,他直奔芙蓉街的镇长府。

虞棠海在温柔乡里吃了横苦,又因为探望者众多,又吃了颜面口舌上的苦,故而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当做深宫里的宝贝,彻底的藏了盖了。而沈延生又不是什么惊动天地的人物,虞镇长也不会为了他就网开一面,所以直奔主题显然是无法达到目的的。如此,他只能稍稍的绕个弯子,虞棠海见不着,虞家侄少爷虞定尧,不是天天的盼着他去么?同为虞府中的大宝贝,虞少爷的门槛可就低得多,近得多了。

时值暑假,虞定尧呆在家中百无聊赖。想出去玩,但是天气太热,往太阳底下一站,不说不动都能看见一身热汗汩汩的往外冒,更不要说玩了。

上身穿了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衣,他在底下配上了短裤和拖鞋。短裤是西洋款式的,刚到膝盖的长短,精致剪裁的裤管下,可以看到两条线条流畅的小腿。敞身趟在铺有凉席的躺椅上,他一手握着汽水,一手摆在旁边的水晶盘子里。

嘴里哼着时兴的歌曲,两只拖鞋被他穿成了东倒西歪,要脱不脱的勾在脚趾上晃晃荡荡。哼完两句略作停顿,再腾出嘴唇跟舌头,喝一口汽水,攥一粒葡萄。先后交替的将一番吃喝大业进行的有条不紊,他两眼一闭打了个哈切,发现自己肚中口中全是腻腻的甜,甜的几乎要发酸了。

最近这一两个礼拜,虞少爷心里总有些暗暗的得意与开心。他开始往外冒胡茬。毛耸耸的刺头每天早上都会雨后春笋似的拱出皮肤来同他的手心打打招呼,亲热亲热,让他觉得又新鲜又快活,好像身体里忽然冒了股蓬勃向上的源泉,突突的往外喷着生气。

迫不及待的,他要家里的佣人去洋行里买了一整套剃须工具,然后每天兴高采烈大张旗鼓的刮,刮得脸都微微泛红了,还舍不得停手。他知道自己这是要长大的趋势,所以心情激奋难以平静,只可惜这一腔子心潮翻滚并无人分享。

跟谁说呢?跟虞太太说?不能,虞太太虽然对他视如己出,但毕竟是个女的,他一说既不能引起共鸣,还容易让人笑话。弄不好,也会把他自己搞的很害羞。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是个合适的对象。

虞太太不行,叔叔更不行,因为镇长是不会管你究竟新添了多少胡须跟毛发的,他要管也是管镇上的自卫团到底添了多少兵。

自知自己的胡须无法同兵马相媲美,虞少爷捂着心口嘴角无处可去的骚气,喜出望外的,迎来了沈延生。

沈延生也是短袖衬衣的打扮,只是袖子外面的手臂微微的被阳光晒黑了,原本的白皙如雪留下了淡淡的蜂蜜色,是一种健康美。

对着虞定尧露齿一笑,他把手里的礼物盒子,放到了躺椅边的小几上。然后看着小孩儿一手汽水一手葡萄的饱足模样打趣道:“侄少爷,你可真是会享受,我不来看你,你也就不知道惦记我,一个人躲起来喝汽水,吃葡萄,好不快活。”

虞定尧一听,顿时有些发急,伸手拽了几粒葡萄摆在人手里,又急吼吼的喊来佣人送汽水。最后起身把人让到那阴凉舒服的躺椅上,自己倒像是个伺候人的,扒着躺椅扶手蹲到了地上。

笑盈盈的望向沈延生,他笑得干净而坦然,浓密的睫毛扑开来,让他一对弯弯的眉眼拗成两朵小黑扇子,忽闪忽闪的随着他的目光动作着。

“沈大哥,你可终于来了!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上次还说要带我去澡堂,不是也没去么?”

沈延生砸了口汽水,扭头说道:“你可别拿我开玩笑,带你出去玩是可以,可哪有去澡堂的,要是被你叔叔知道了,不骂我才怪。”

虞定尧作势撅了嘴回道:“他哪会骂你,顶多回来骂我而已。”

沈延生笑道:“你都知道会被骂,还要我去,这是有心要害我不是?”

虞定尧十个手指细细白白,轮番的摆在扶手上弹了弹,表情认真的说道:“我怎么会害你,我是很尊重你的。”说完,他盯着沈延生沉吟片刻,忽然又笑了,不过这一次笑得很狡黠,“沈大哥,你摸摸我。”

脑袋一伸,沈延生见他递了个下巴过来,有些不解:“摸什么,你是大姑娘?”

虞少爷抿着嘴摇头晃脑:“摸摸,嘴唇上面!”

沈延生把葡萄塞进嘴里,沾着残余的水渍把指肚贴到了那棱角分明的嘴唇上。来回一摩挲,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便故作不快的责怪道:“你这又是什么花样?”

虞定尧神秘兮兮的耸了耸肩,把他的手指往皮肉里使劲摁进去,然后搓一搓弄一弄,小声说道:“我也长胡子了!”

沈延生莫名其妙:“长个胡子而已,至于这么见牙不见眼的开心?”

虞定尧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洋洋得意的踢着小腿走了几步,沈延生抬眼看,发现这小孩儿几日不见,竟是又长了些个子,就跟地里吸了肥的苗一样,天天换着新样的疯长。

眼神一转,他又从盘子里摘了个葡萄,分出三个手指朝着虞定尧招了招,立马就把小孩儿哄到了跟前。弯身而立,虞少爷把胳膊撑在他两侧的躺椅扶手上,唇红齿白的从他手里衔走葡萄瓤,小孩儿抬脸问道:“对了,沈大哥,上次我托你那事情,你帮我办了么?”

“上次?什么事?”

“就是你那位小舅舅呀。”虞定尧鼓着半边腮帮子,腾出舌头说话,“我不是托你帮我还人情么?”

沈延生顿了顿,回道:“还了还了,一件小事,你都能记这么久。”

虞定尧道:“滴水之恩还涌泉相报呢,再说他帮我那些也不是滴水之恩,是杯水。”

沈延生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脸蛋:“他是杯水,那我这么大热天的跑来看你,能算多少水啊?”

虞定尧吃了葡萄,笑嘻嘻的说道:“嗯,当然要比他多,是一澡盆的水!”

开口闭口不离澡堂跟澡盆,这虞少爷是魔怔了吧。

沈延生眯起眼睛做了个蹙眉的表情,一推人肩膀,从躺椅上坐起来。

“澡堂我就不带你去了,不过我新买的宅子里倒是有个浴池,前两天刚让人收拾出来,你去看看?”

虞定尧说:“浴池?我家里也有啊。”

沈延生笑他犯傻:“没有佣人盯着你,浴池不就成了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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