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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绿豆汤。开始觉得自己思维不正常――看这怂货什么都好。

救命啊!亲娘!

我真不知道要拿唐晓怎么办,要拿我这颗混乱的脑袋怎么办。不成就先放放吧,我自私地想,学弟,学长不是想欺骗你的感情占用你的温油,学长还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路……

我乔装打扮、戴着那副唐怂货烧钱买的新墨镜,跟赵小丁混迹gay吧,看着舞台上群魔乱舞、角落里颠鸾倒凤,心中简直是感慨万千。

这个世界上要是有一部“我的搅基程度测量仪”就好了。把每个人往上面哔哔一下,就能判断出你是直,弯,双,变性,无性……

再来一部“我对某人的感情程度测量仪”,把两个人往上哔哔两下,就能知道他们是朋友,哥们儿/闺蜜,基友,炮友,姘头,恋人,老夫老妻……

唐怂货隔三差五地来找我吃饭,有时候他做菜带过来,有时候我们出去吃。时间长了老二老三都懒得开我们俩玩笑,见到唐晓已经是“小唐来啦正好正好!快帮这个客人印个单子!”这种熊态度。

我一直很紧张唐晓得寸进尺,时间长了却发现他还挺守规矩,也就吃吃饭,偶尔邀请我看看电影,一起参加一些影迷讨论会什么的。有时候楚复旦忙不过来,我还叫上佩佩四人行,拎着楚虎蛋去什么游乐园、公园、郊外野游。

楚虎蛋迷佩佩迷得二五八六的,天天跟他爹嚷着要娶佩姐姐,他那熊爹紧张坏了,一边喝酒一边跟我哭,人家妹子大他十几岁啊,这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啊,这要真娶了怎么办啊……

且不说楚虎蛋芳龄四岁说什么都是个屁,单看他这段歧视年下恋爱的言论――老古董!喝饱酒滚一边睡去!

我跟唐晓越混越熟,对他的称呼也改了,我嫌糖包子三个字太长,简称“糖包”,更懒的时候就叫个“包”字。精华浓缩,生动形象。中午店里忙的时候,我也叼着筷子吆喝,“包!去给客人印个单子!”

新话剧里他演那个乞丐我看了,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而且那几幕乞丐还不止他一个。但他演得太传神,他要不提前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干瘦的中年老头儿就是他。我在前排看了重复两场下来,他在台上连脚每次踩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每天晚上都在剧院后头的训练场里练戏到九点,大部分时候是枯燥的走台基本功,偶尔是参演新剧里的小角色们。有空有兴致的时候我去看他练习,他一旦入戏之后简直喊都喊不出来。有次我帮他对戏,他演个咆哮马一样的进步青年,两只爪子一钳住我胳膊就开吼,喷了老子一脸敬业的口水,怎么踹他都踹不开。

我第一次觉得身边认识的某个人前途不可斗量。

当然口水什么的还是少喷点为好,到时候演我那角色的是个姑娘,人家妆都被你喷花了,还演个毛线。

小导演带着我徒弟出发去北海拍片去了,我兜兜转转,等了一个多月,终于跟制片人在电话里联系上,听了他对剧本的各种意见。

原来他后来有了新想法,从根本上就否决了那个颓废青年转型的想法,觉得最近几年拍这个题材的太多,虽然流行,却很难拍出新意。

我很诚恳地跟他说我来改,我改新的点子,改到他满意为止。

我把闲暇时间都用来看相关资料,连走在路上坐在车上都想着新剧情。有时候跟唐晓面对面在餐厅坐着,吃着吃着饭,我想到什么,就不理他了,抽了随身的小本子出来写写涂涂。唐晓一声不吭地把自己那份吃完,然后摸剧本出来默背。

有两个周末他还跑到我家里来,借厨房做一桌菜。我们摆两瓶啤酒,把电脑往客厅茶几上一搁,放个血肉模糊的恐怖电影或者砰砰砰砰的枪战片,一边吃喝一边听着里面啊啊啊地吼叫。

我徒弟叫我们变态拼饭双人组。

我徒弟现在对唐晓印象稍微有所改观,表示亲友团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允许我压一压唐晓,还愿意提供我各种钙片以供提升技巧。

老子统统呸掉。

“师父你们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你弯……”这熊玩意儿趴在吧台上唏嘘。

“我们怎样了?我们这是哥们儿!老子跟楚狗蛋也这么好!”我负隅顽抗。

老子又没跟唐晓手拉手去逛街,也没摸把小爪亲个小嘴什么的,一切都停留在极其正常的范围内!

……也就那一次,老子在店里深夜赶工,下午太忙没吃晚饭,胃病又犯了,随身胃药还偏偏没带,苟延残喘拨了个电话给就近的唐晓。这怂货从家里冲出来,一溜小跑进店面,把躺在沙发上挺尸的老子拦腰一抱,他妈的丢人现眼地抱进出租车。

本城出租车上都装了内部广播,卧槽!简直能脑补出那辆车司机在我们走了之后咳咳两声,对着喇叭汇报说大哥,我今天在xx路也载到你说那俩得了绝症的gay!病得越来越重,现在都走不动路了!

14

在我把彻底改头换面的新剧本递交给制片人的一个月之后,我接到了他本人的电话,约我跟小导演三人会面。

小导演上次那个片临近上映,正在紧锣密鼓地宣传之中。这次匆匆赶来,面上都盖不住喜色。

“看样子有戏!”他趁制片人没来,偷偷跟我说。

“赵小丁之前表现得怎样?”我问他。

“很好,”他说,“不瞒你说,我当时一见他,就以为是个娘兮兮的花瓶,没想到特别能吃苦,演技也不差。你小陆哥介绍的人,错不了。”

我笑了笑,赵小丁一路走过来是真吃了很多苦,片场里那点儿折腾算什么。

“我昨晚看了你发来的新剧本,”小导演说,“你整个改掉?”

“怎么样?”

小导演想了一会儿,点头说,“也不错。这种平凡中又带点不平凡的青年蜕变,比上次那个观众面更广,代入感更强。”

我笑笑,“是啊,每一个平凡的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即使普通,都普通的独一无二。他们可能嘴里不这么说、心里也不这么认为,但是当被人告知这点的时候,还是会有触动有共鸣。”

“那结局呢?你是要给他们造梦,还是要给他们指路?”

“造梦,梦是皆大欢喜的东西。现实已经那么残酷,谁还想在看电影的时候多哭一次。”

至于给别人指路,谁有这个资格?

我连自己的路都指不了。

我曾经以为电影和演艺,都必须以探索真理、传递文化、追求艺术为目的,要三观明晰,

要不落俗套,要有尊严和专业素养。后来才明白还有一些观众,他们走进电影院并不是为了思索世间的道理,或者观摩一个真实残酷的故事,或者学习一段艺术,他们是为了放松,为了娱乐,为了逃避,为了给现实找一些慰藉。

我们走得太远,甚至都忘记了这个行业一开始产生的初衷。一群孩子欢笑着观看快速移动的花花绿绿的卡片画,这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源头。至于戏台上红白面庞、你唱我吟,那是几千年前宗族集会、欢歌艳舞的后续。

我在剧本里给主角造了好大的一个梦,他坚持他的理想最后圆满了他的初衷。剧本之外的我却选择了妥协。

但我没有输给世界输给自己,我只是懂得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我们想要的总是太远太多,却总是意识不到自己真正能做什么。

看清现实才能看到未来。

制片人对这个新本子很有兴趣,跟我们聊了许久,问我对主角们有什么推荐人选。

我对男主说了个当红小生xx的名字,他们俩都挺吃惊。

“你没想自己演?”制片人。

“不了,这个角色拿给我演不一定出彩,况且我没什么人气。xx的形象气质都跟这个人设很吻合,票房吸引力也高,他来演再合适不过。”

我知道制片人的顾虑,推我这种还没红过就过气的小三流做主角对他来说也有很大风险,我提xx的名字的时候,明显看他露出满意的神情。从任何方面来说,那都是个比我要适合的人选。

这就是个商业片,目的是赚钱。制片人开了一家新公司,就缺抢眼捞钱造牌子的戏,我看出他没有投资小众文艺片的兴趣。

“至于男二,”我接着说,“我想推荐一个新人,这个角色照他量身打造,我保证他能控制得很好。”

“赵小丁?”小导演。

我摇头,“另外一个,现在在市青年剧团,主演过原创话剧。你定个时间,我让他来试镜。”

唐晓知道这个消息简直高兴疯了。

整个周日下午他都腻在我店里,一会儿坐下来刷刷地翻剧本,一会儿又踱来踱去地不知道嘴里低声念些什么。我店里的地板都快被他踩熟。

我觉得自己也在发疯,我一整下午就坐在桌子后面佯装看帐,其实一直用眼角瞥着他,嘴里叼着烟,时不时地就要控制住自己不要翘起嘴角发笑。

他妈的,老子绝壁是中了毒,他一流哈喇子摇尾巴犯二,我就想揪他过来顺毛。

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还是新上映的特效大片,主角一身狼毛嗷嗷地乱抓乱砍。这二货老模样搂着爆米花桶,呆兮兮地瞪着两只狗眼睛直视前方,眨都不眨一下。只不过隔个五分钟,他就自觉地把爆米花桶往我这边伸一下,等我抓一把,然后宝贝儿似的又搂回去。

谢幕之后我们并肩往外走,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他要讨论剧情,结果他粗着嗓子转头看着我说,“十七场。”

最近几个月他被我逼着性子大方了许多,帽子强行给他摘掉,说话的时候强迫他抬脑袋看人。这家伙一对狗眼睛乌溜溜的,闪亮闪亮,不用来放电多可惜。

“什么?”

“我们有十七场对手戏。”他一边说还一边挠了挠头发,脑袋不好意思地又一垂。

……你整场电影看下来,难道就在脑子里默算场数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静了一会儿就只往他脑袋上顺了顺毛,“好好演。”

他响亮地嗯了一声。

他试镜那天我没去,跟楚复旦一起去谈了个大客户。又敬酒又喝的,老子这胃是真受不了。幸好楚复旦是主力军,他管灌,我管谈。末了签了个大单子下来,客户一走,他杯子一推就歇菜了,我还得把他扛回去。

一回他家,楚虎蛋举着拼音卡在那里呀呀地乱读,屁股旁边就是ipad。我过去一摸,还发烫。

妈的这点儿小聪明用在唐诗三百首上,早成神童了。

楚虎蛋自从没了妈就变孝顺儿子,一溜儿小跑进厕所,给他爹拿了条湿毛巾出来,帮着我往他爹脸上撸。

“唉!”他老气横秋地冲我摇头,“妈妈不要他了,他老年孤独!叔叔你给他找个伴儿吧!”

嘿!

我一乐又开始胃疼,把楚复旦安顿好了就赶紧回家。烧了开水吞了药,正在沙发上挺尸,小导演来了个电话。

“陈导?怎么样?”

“ok,ok,”小导演在那边儿挺高兴,“就决定是他了!还是小陆哥你眼睛毒,这孩子不错!对了,女主角你说xxx怎么样?”

我们俩在那儿商商量量扯了半小时,突然有人敲门。

我捂着胃慢腾腾地起身,偏头夹着电话往猫眼里看了看,开了门。

唐晓柱子一样拄在门口,紧紧咬着唇,两只狗眼睛黑不溜秋地瞪着我,浑身毛都像要炸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边侧身让他进来,一边跟小导演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我们迟点再谈。”

我给唐晓拿了罐可乐,“怎么了?”

入冬了天气转凉,唐晓穿着短呢外套,袒露在外的脖子耳朵冻得通红,呼出来的气蒸腾腾地,跟个被主人丢在几千里外又自己跑回来的弃犬一样,鼓着腮帮子问我,“你不演主角?”

我作得一派淡然,“嗯,xx比我更适合,他人气也高。”

“那我这个角色呢?你也不演,你让给我?”

谁让你了,本来就是你的,我听着好笑,正要解释,他突然仿佛爆发一般粗着嗓子吼了起来,“不用你让!你不演!我也不演!”

我都给他吼愣了,结果他下一秒嗓子一哑,老毛病立刻发作,开始语无伦次,“我以为我们一起演,你以前让你徒弟,现在让我。你比我好,我不用你让,你别不演……”

我擦他妈蛋啊!这小子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他妈的屁大点儿事你哭个毛线啊!你二十几岁壮得跟他妈熊一样(误)的小伙子你能不这么怂吗?!

我赶紧把这位唐黛玉牵沙发上坐着,他狗眼睛里湿漉漉的,全是马尿,倒是没真哗啦啦掉出来,光是丢人现眼地在眼眶里包着。

艾玛,看他伤心成这副熊样,外面那些什么“影帝影后金盆洗手,脑残粉割脉相抗”的八卦估计都能是真的!老子算开了天眼了!

吐槽归吐槽,老子眼睛也有点儿热,看来二怂这种病能传染。我拿着他这哭包手足无措,只能把他脑袋当毛球摩挲。

“你想哪儿去了?这个角色就是照着你写的,你读这么多天剧本了没发现?我不是让给你,这本来就是你的。”

这小子一瞪眼睛,牛角尖一钻,油盐不进地,“你不演!我也不演!”

我往他脑袋上狠拍了一巴掌,妈的犟得跟驴似的,“放什么屁话!他妈的楚虎蛋都比你有出息!我演不演关你屁事?”

他捂着脑袋半天不说话,光在那儿吸鼻子,委屈得要死。

老子心都软了,只能又往那团刺棱棱的短毛上瞎摩挲,“行了,真不是你想那样。我不是累了被迫放弃,我是真的不适合。况且不做演员不代表我要退出这个行业,我这不是还在写剧本吗?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决定,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他又吸了吸鼻子,“你以后都不演了?”

我想了想,“不一定,有适合的角色,有时间,我会接的。”

他脑袋一直往下垂,不知道怎么劝我似的,两只爪子死死地抠进头发里。

我捏着他下巴硬把他脸扳起来,“乖,别拗了。这个机会这么难得,没准你一炮打红变成全民偶像?听话,演吧。”

这小子脑子里从来转不过弯,实心实意地辩解说,“我没想当全民偶像。”

他脖子一拧,“我想跟你演!”

“行行,我最近有空都陪你对戏,行不行?”也算一起演。

他拧着脖子又吸了半天鼻子,“……我演得好,你来看吗?”

“当然来。”

屁话,老子被你哭得他妈的心脏跟胃一样千疮百孔,你就是演得像坨屎老子也得去看啊。

我看他伤心得差不多了,急忙转话题,邀请他一起对剧本,还开电脑调了部老电影给他看。这小子把抑郁当饭吃,下午试镜回来连口水都没喝,我又开灶给他煮了碗番茄蛋面。

晚上我陪他对戏,对到半夜,干脆留他过夜。这小子似乎又被冻得有些感冒,往沙发上一伸四条爪,睡起来呼噜震天的。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路过客厅上厕所,出来对着他发呆。

昏暗月色里,这小子仰头张嘴流着哈喇子,挺帅一张脸,给糊得乱七八糟,看着就令人捉急,恨不得踹起来让他重睡。

我往他屎糊糊的脸上掂量了又掂量,挑着最干净的额头,低头印了个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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