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跳起来箭一般冲卧室里去,直奔手机发短信,五雷轰顶,三观崩裂,痛不欲生。
“徒儿……为师弯了……”
15
春节过后没多久,唐晓跟着小导演的大队伍,出发拍外景去了。前前后后要跑三个地方,没两三个月回不来。
赵小丁也跟着去了,小导演赏识他,我还没提,就给他安了个小配角。
赵小丁这熊玩意儿在电话里跟我发牢骚,说我重色轻徒,推唐晓做男二不推他。
“就现在让你演糖包那角色,你hold得住吗?”我也没跟他客气。
他蔫兮兮地一哭,“是hold不住……可是人家已经很努力了嘛,呜呜呜。”
“跟着陈导好好混,前途无量,”我教育他,“没事儿也跟糖包切磋切磋演技。”
“我才不跟他切磋呢,”赵小丁咬牙切齿,“他是我情敌!”
“玩儿蛋去!”
赵小丁满腔怨念,天天明里暗里地挑逗唐晓,仗着唐晓对他客气,自己老大不客气,这里支使那里支使,邀唐晓一起去吃饭的时候还故意拿话刺他。
唐晓再迟钝都察觉出不对劲儿,跟我发短信的时候很实诚地说,【学长,小丁哥有点讨厌我。】
【他比你还小两岁,叫什么小丁哥。】
【他说他比我早出道,是小丁哥。】
【别听他瞎吹,他说什么你是什么啊?怂玩意儿。】
【他喜欢吃什么?我请他吃。】
【别理他,由他闹去。】赵小丁对你的怨念哪是吃的能收买的,二货。
唐晓早中晚都要跟我发短信。早上说他起床了,酒店的包子很素。中午说盒饭一盒不够吃,有点儿饿,但是不好意思多要。晚上说他给赵小丁做了姜丝牛肉拌凉面,小丁哥很满意。
“师父他简直不是人,”赵小丁吃饱了打电话跟我哭诉,“道具组有哥们儿带了煮泡面的电磁炉,他买面粉自己揉面团儿晒凉面,辣椒姜葱牛肉丝切得整整齐齐砌茶杯里,开门对着走廊就炒啊……香得我电视都看不下去了,王八蛋!”
“……”前言收回,赵小丁你也是个怂,他妈的一顿姜丝牛肉,骨气都不要了。
吐槽归吐槽,我也想念唐晓炒的姜丝牛肉。他熊玩意儿撒手一走,老子放假煮挂面,上班吃盒饭,老二老三都要折腾不住了,天天趴在电脑面前呻吟着怀念糖醋排骨加餐。
楚复旦生意步入正轨,每个月光提成就能发我一万多。他在酒桌上结识了几个商场好伴侣,一群人钱多没处投资,张罗着要搞点儿新花样。
后来在我提议下,他们盘下了本地一家老牌儿的婚纱影楼,重新翻修内景外景,请了几个高档次的摄影师,搞创意婚纱摄影,专门给新老恋人拍爱情小短片,每条收费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我挂了个牌子艺术总监,仗着自己学过那么一段摄影、拍过几场小戏,对他们指手画脚,偶尔帮手做做策划写写小剧本。影楼修得高端洋气上档次,老子西装革履地往里面一走,到处是声音招呼,“陆哥!”“陆总!”听着还像那么一回事儿。
陆总还没当上几天,我跟楚复旦请假一周,美名其曰参加电影杀青。
楚复旦家洗衣机坏了,正蹲地上吭哧吭哧地给他儿子刷小鞋,“一周?!影楼这才开张呢!梳子你杀了我!你走了我不活了!”
楚虎蛋闻言啪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两条肥胳膊一伸,对着电灯唱诗一般感慨,“爸爸,叔叔,你们结婚吧!”然后啪啪跑了。
楚复旦跟着大嚎,“虎蛋!你叔叔抛弃我!爸爸只有你了!”
“爸爸,我也不能要你呀!我要跟佩佩姐结婚!”
“小兔崽子!老子都要哭了!”
哭也撼动不了我的,狗蛋,兄弟我都弯了,自顾不暇。
我残忍无情地抛弃了楚复旦,交代完手头的事儿,坐上第二天下午的飞机。足足晚点了五个小时,半夜两点才到片场所在地的机场。
空荡荡的候机出口处,就栏杆那儿趴着一个穿着背心裤衩大拖鞋的青年,整个人向前弯折成两段、挂在栏杆上,睡得口水一个劲儿往地上滴答。
还是呼噜声震天的。
“……”这奇葩的睡相,当着后面几个乘客的面,我都不好意思出声叫唤他!
我默默摸出手机先拍了一张,然后才走过去,拎着肩膀把他提起来,“糖包?包?”
他爪子迷迷糊糊往前挠了一下,正好摸到我的脸,呆兮兮地睁开眼睛看看我,再看看自己的手,立马跟被烫了似的把手一缩!整个人往后一跳!
“学,学,学长!”
得,两个多月不见,又结巴回去了。
我拖着行李箱绕过栏杆,往木呆呆的他肩膀上亲昵地一揽,“走吧,车呢?”
唐晓低着脑袋把我往停车场带,一路上不吭不声的,喉结一上一下,瞧着是在不停咽口水,我没办法只能自己扯话题,“等很久了?”
“不久!我睡了!”他立刻粗着嗓子。
“明天还拍戏?”
“嗯,最后一天。”
“那你还来接我?!”我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没休息好明天怎么拍?!”
“没事,小丁哥也来了。”
小丁哥!我一边吐槽一边碰碰地拍开车门――他小丁哥在剧组租的面包车后座上睡得跟死猪似的。
这还知道车上睡熄火开窗呢,没把自己给毒死。
司机也正在驾驶座上睡,见我跟唐晓进来,眯缝着眼打了招呼。
“师父啊――!”赵小丁一声长嚎,当着唐晓面就往我身上扑过来了,“徒儿想死你了!”
我连忙把他接住,两人搂搂抱抱地往最后一排坐。他拉着我叽叽咕咕,唐晓就闷脑袋给我提行李,见后排没地方放,只能放在自己座位旁边。
这么一来堵住路,老子也没借口坐他旁边去,干脆就跟赵小丁继续在后排凑堆儿。赵小丁闲话多得不得了,唠唠叨叨地跟我描述剧组的趣事儿,还有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景区。
我约了他跟唐晓,杀青之后留在附近玩几天,权当休闲度假。
机场到拍摄地还有两个小时车程,赵小丁拉拉杂杂扯了半小时,又打起了哈欠,无限惋惜地跟我说晚安,倒头大睡。
我鬼鬼祟祟,看着司机正放着轻声音乐,一边哼一边专注开车,于是蹑手蹑脚地挤到中间那排去。
唐晓靠着车窗低着脑袋,瞧着像是睡着了,结果我刚一靠近,他就猛转头。
“呃,”我有点儿尴尬,低声道,“还没睡?”
“没有,”他说,往耳朵里一掏,原来带着耳机在听歌。
“早点儿睡,明天拍戏。”我一边说一边准备搬开行李箱。
他伸长身子把行李箱拎起来,径直放到了后面赵小丁脚边,一副堵死路不让我再坐过去的样子。然后回来跟我低声说,“睡不着,你来了。”
“……”老子顿时有点儿脸热。
他妈的能再熊点儿吗?!到底是睡不着的时候我来了,还是我来了你才睡不着!你小子这两个月在野外刷怪升了不少级啊!
我咳了一声,换话题道,“拍戏累吗?”
“累,”他说,过了一会儿又粗着嗓子补充,“还好。”
“xx(男主演员)怎么样?帅吧?”我逗他。
他还真实诚地点点头,“x哥很敬业,演技又好。我出错他也不生气,还教我。”
这他妈夸的,老子都要吃醋了,嘴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笑,“哦?又帅又好?你把人家当偶像了?”
他特奇怪地看我,“没有啊,你才是我偶像。”
“……”这他妈,老子脸上又一热。
夜晚凉风从开了缝儿的车窗里一股一股吹进来,撩得他额角的发梢一晃一晃,两只乌溜溜的狗眼睛在月色下泛着光。这气氛实在太好了,不来点儿什么老子简直要憋不住。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来点儿什么,猛一下子扑上去按住他嘴巴啃,好像不符合老子沉稳淡定的作风,况且还是他先追老子呢,他还没告白,老子还没说答应呢!
他也是个怂货,就这么呆不拉几地转头看着我,话都忘了说。
我们俩就跟俩白痴一样含情脉脉地对望了一会儿,末了还是我先回过神,咳了一声,“陈导怎样?”
他也回过神,猛一下把脑袋拧过去了,结结巴巴地,“他好,好,嗯,他拍戏的时候,有,有点凶。”
“xxx呢?”我又开始问女主角,并且觉得口干舌燥,话题都要不够用了。
“好,好的,她漂亮。”
“呃……咳。”我一时紧张愣没想起其他角色演员,尴尬了半天,换他开始扯话题。
“虎,虎蛋好吗?”
“咳,好啊,还是天天嚷着娶佩佩。”
“佩佩,佩佩好吗?”
“好久没见了,上次打电话说她可能要进时装杂志社。”
“哦。”
扯到后面我徒弟都听不下去了,翻了个身大大地咳了一声。
老子到现在才发现他是在装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冲我对口型,【上啊!上啊!】
上你大爷上!前面坐个司机后面坐个你,老子能在这里把他给扒了?!
我心里憋屈,恨唐怂货不争气,这么久不见,也不说我想你也不抓紧时间告白,光在这里跟我瞎扯淡,一时沮丧,索性不聊了,“行了,你早点睡吧,到了我叫你。”
赵小丁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又翻了个身,趴在座位上屁股对着我。
孽徒!玩儿蛋去!
唐怂货嗯了一声,还真乖乖扭头靠在车窗上睡了。老子心绪难平,坐在他旁边发呆,看着窗外黑黑的树影一丛一丛地蹿过去。
这么大一男人怂什么啊!我愤恨地想。低头看他一只手搁在大腿上,我脑子里一热,就想伸手去攥。
硬生生地在碰到之前止住了。不成不成,老子才是被追那个,老子是男神,怎么能掉了身价。
我不肯承认我也怂,满腹心绪地,就这么糊里糊涂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赵小丁啧啧地唤醒,“啧啧啧!师父!小糖包!起来了别抱了!”
抱你大爷,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睁开眼睛才发现不对劲儿。老子整个人靠在唐晓肩膀上,他脑袋仰在车座上,半侧着身两只胳膊把我搂在怀里,哈喇子都淌我头发上了。
――什么时候睡成这造型的啊卧槽!
我尴尬地要死地爬起来,强自作镇定状,去前排拿行李,唐晓在后面两只爪子拼命挠脸,看着像是睡懵了,还没反应过来。
匆匆进酒店睡了几个小时,六点起来跟剧组一起吃早餐,跟他们去片场,看他们化妆换造型。小导演一进片场就换了个人,也不穿骚包亮片儿了,黑不溜秋的t恤长裤,戴着个墨镜,太阳穴上贴着两块止疼贴,眉头一拧,真真是成了陈导,严肃地要死地跟我点头,“小陆哥,你来了。”
“需要帮忙吗?”
“不用,没事,你来这边一起看吧。”
这场戏是剧本中间的一场,男主临阵脱逃,自觉配不上女主,跟她断绝了关系想远走高飞,结果被女主的弟弟,也就是唐晓,追上来蛮牛似的一脑袋顶在腹部,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大跟头。
道具组请了消防队,在上面哗哗地放雨。唐晓被淋成落汤鸡,跟男主在花园里大打一场,最后还得红着眼睛吼一段台词,流几串真汉子的马尿。
我自己都觉得这段写得略肉麻,煽情出许多的鸡皮疙瘩。唐晓倒演得挺带劲,毫不留情地揪着人家全民偶像一顿乱滚,跟哈士奇撒泼似的嗷嗷乱刨,挨了男主实打实地好几下,然后开始红着眼大喊。
“你别走!”
“你今天走出这个大门,你一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你离开的不是她,你离开的是你自己!你想想你是为了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这么撒手放弃,你甘心吗?!你问问你的良心,你问问你的骨气,它们甘心吗?!”
我皱眉盯着即时画面,唐晓被打了个正脸大特写,满脑袋满脸都是泥,额头上还被石块蹭了一道伤,黑黑的也不知道是泥是血。他已经整个入戏,眼睛里都是愤恨、失望和疯狂。
“你别走!xxx,你他妈给我听着!你他妈不准走!”他嘶着嗓子大吼道。
老子胃都要被他喊疼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他那天晚上站在我家门口,红着眼大喊“你不演,我不演!”
这小子生得太纯粹,心无旁骛,当他把他全部的情感付诸一掷,那种汹涌的真挚,像腾空而起的浪,能冲击得你站立不住。
赵小丁跟另一个女配从场边跑出来,大喊着唐晓的角色名,过来拽他,劝架。唐晓骂骂咧咧地还要往男主身上踹,被他们强行一左一右拉着,往场边退出去。
陈导心满意足地喊了声,“卡!”
都卡了,唐晓还跟那儿瞎蹦q,赵小丁按他不住,伸着脖子唤我,“师父师父!来帮忙!”
我跑过去一条浴巾把唐晓给裹了,往他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