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漉的脑袋上摩挲摩挲,“拍完了拍完了,糖包,醒醒!”

唐晓静了一会儿就老实了,两只手攥着浴巾往脑袋上撸了一会儿,又擦擦手,然后反应过来似的把我推开一些,“你站远点!”

“嗯?”

“我脏,你站开!”他粗着嗓子说。

嘿!

他妈的一出戏就这二不啦唧招人烦的怂样。

我不但没让开,还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本来想拽他过来,结果这小子下盘死稳,愣是没拽动。

后面没他的戏份了,我把他上上下下拾掇拾掇,拉他回化妆棚。

几个造型师化妆师上来把他拆干净。妆一卸就露出额头上一道细口子,我赶紧找碘酒给他消毒,喷了点儿云南白药。

“要创口贴吗?”化妆师问。

“不用,就这么晾着。捂起来反而容易发炎。”我处理这个有经验,真破相了还了得。

唐晓乖乖地仰着头等我喷药,眼睛紧紧闭着防药喷,睫毛一个劲儿打颤。

我没忍住往他头上又摩挲了一把。

处理完额头,他换了昨天那身背心裤衩,披了条干净的新浴巾,跟我一起坐得远远地观戏。

男主的演技是真不错,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女主他们找了个新近蹿红的小玉女,演技上要稍逊一些,跟男主对戏时就有点儿跟不上。

我一边看一边斜眼瞟了眼唐晓,难为他第一次演电影,表现得这么不失水准。

他顶着浴巾跟个阿拉伯妇女一样,忐忑不安地问我,“演得怎样?”

“很不错啊,”我笑。

他攥着浴巾低了一会儿头,“我觉得刚才哪里不对。”

我想了想说,“你演得有点儿太用力。”

是夸张了点儿。但那也难免,他是演舞台剧出身,再怎么张弛有度,也难免带了点儿习惯。

他沮丧地低着头,“我想重演一遍。”

那当然是不可能,导演都说ok了,你拿胶片不当钱啊。况且他离说重演就重演的大牌档次可远多了。

我拍拍他安抚道,“没事,导演认可就好,你以后路还长,慢慢来。”

不是每个错误都需要被纠正,他太较真,人生有时候就需要点儿得过且过。

他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心。

用力抠了抠指甲里的一坨泥巴,他突然低声说,“学长。”

“嗯?”

“谢谢你来看我。”

妈的这突然客气起来老子还真受不住,“客气什么?”

“不是,”他说,“真的,你真好。你来,我很高兴。我不会说话。我就,我就很高兴。”

我揽着他肩膀拍了拍,心里唏嘘感慨,你高兴够了来表个白吧,真别怂了,嘴里却只敢说,“高兴?高兴今晚给哥炒个姜丝牛肉!”

16

结果当晚杀青。一群人包了酒店的餐厅,喝得个乱七八糟。我有备而来,提前吃了胃药,垫了一些热食,才敢跟他们推杯置盏,扯东扯西。小导演喝得半醉,顶着太阳穴上两片膏药,拍着我肩膀跟我装大导演,“小陆啊,小陆啊!我这次拍得很满意,很满意啊!这个片子要大红,大红啊!”

小陈啊,小陈啊,你想太多了,慢慢来啊,慢慢来啊。

他是真的少年得志,而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大事的豪情万丈,不知道自己是变得沉稳还是变得悲观。总觉得埋头先做吧,至于结果,做了再说。

当然此情此景,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我也喝得有点儿多,大抵也是半醉的程度。我借着酒意转脑袋,看了看桌那边跟赵小丁一起坐在演员堆里的唐晓。赵小丁这熊玩意儿带头灌他,他就是个包子货,来者不拒,被灌得二五八六的,满脸都是猪肝红。

最后导演率先酩酊大醉,监制大哥想把他架回房,他非扯着我不放,要给我看样片。没办法我只能跟监制一起先把他弄回去。临告别的时候我随意瞟了一眼,赵小丁还跟几个演员说说笑笑,唐晓却是死狗一样趴在桌子上了。

赵小丁!熊玩意儿!那是你未来师娘!你有种下这狠手!

我跟监制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导演弄回去,打开电视放了个韩剧糊弄糊弄他,就把糊弄睡着了。然后我又匆匆回餐厅,想去料理唐晓。

唐晓却已经不见了,餐厅里杯盘狼藉,已经散场得差不多。

赵小丁给我来了个电话,“师父师父,唐晓房间!给你摊平了!快来快来!”

赵小丁你熊出花儿了!你别说你酒里还加了料啊?!

赵小丁没加料,还跟我振振有词,“师父你太看不起我了!我真伤心!我这么纯洁的少年,哪儿来那种下三滥的东西?再说了,他吃了料一兴奋,是他压你还是你压他啊?”

“行了行了小点儿声,”我在走廊上扇他脑袋。

我们俩缩在唐晓门口窃窃私语,鬼鬼祟祟。末了他往我手里一把塞了三个套套,想了一下又拿回去一个,“人家第一次,你别这么猛。”

套你妈蛋!我作势又要扇他!老子刚弯,还不知道男人跟男人怎么搞呢!

我发你的钙片呢!钙片呢!他恨铁不成钢地跟我对口型。

没看!我义正言辞地对回去。他妈的一打开俩个欧美肌肉男在那里搅舌头,老子恶心得马上给关了。

赵小丁露出失望万分的“师父你竟然这么怂别挣扎了你就是受”的表情,被我直接一巴掌拍走!

赵小丁耗子一样顺着墙角溜了。我把那两个跟炸药一样的套套攥在手里,想想不对,又塞进裤兜里,又想想不对,摸出来想扔了,看见近处有个垃圾桶,手都伸过去了,又舍不得。

妈了个蛋!索性把它们再往裤兜里一塞!进门再说!

刷了赵小丁给我的卡,推门而入,回手把门轻轻关上。

我站在门廊上,正见转角处泻出床头灯温暖而暧昧的光芒。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酒味儿。

老子举步维艰,真心是不敢上前。

我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一个学长一个学弟,一个前辈一个后辈,一个演员一个编剧,他妈的杀青这天晚上喝醉了酒,我跑人家房里干什么啊。

真发生了什么怎么办,老子现在管得住自己的腿,等会儿可不一定管得住自己的老二。这要是真走过去了,这要是真把他怎么样了。

我背靠在门板上,蹲下去抱着头,总觉得我又怂了,我是弯了,然后怎样呢,不管不顾地在一起吗?我都过了一时冲动的年纪了。

正在那儿犹豫踌躇地抠头发,突然听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学长?”

老子毛都被吓炸了!甩开手就跳起来!唐晓扶着墙站在拐角处,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像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

“咳,我,我来,我……”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结巴过!下意识地就去捂住装了套套的裤兜!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我一下。然后打了个酒嗝,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进了厕所,咚地关了门。

“……”你这是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索索的水声,像是在撒尿,然后又一阵哗哗洗手的声音。

他重新把门打开,还是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呆呆地上下打量我。

“学长啊?”他又问。

“是啊,是我。”我只能说。觉得我刚才是个白痴,他妈的跟醉鬼紧张个什么劲儿。他还在这儿以为他做梦呢。

他立刻傻不啦叽地笑了起来,“哦,学长,”然后扭头就往回走,转得太急了,直接撞到墙。

“扑通!”

老子听得肉都疼,急忙上去搀他,“你干嘛?有病啊?”

他摇摇晃晃推开我,嘴里念着,“没病,没病,”然后继续往房间里面走,走得还急匆匆地,哗啦啦地往桌子上一阵乱扫,嘟嘟哝哝地翻箱倒柜。

“你干什么啊?喂,糖包?糖包!”我一路跟在他后面拦着他。这小子刚才在下面酒品不是挺好么,回来怎么开始发疯大扫荡了。

“牛肉……”他嘀咕着,“嗝,放哪儿……哪儿了……”

“什么牛肉?”

“嗝,给你……炒……姜丝……嗝,牛肉……”

“明天再炒。”我哭笑不得地拦着他。

他别别扭扭地,皱着眉跟我说,“明天吃不新鲜,嗝!”

行了行了!人家喝醉了看到喜欢的人,豺狼虎豹一般往上啃,你他妈就想着炒姜丝牛肉,真他妈怂出病了!我搂着他腰把他往床上按,“好了,你先躺会儿。”

他脚软得站不住,在床上扑腾了几下起不来,很无助地抓着被单一个劲儿往外挪,“不行,炒,炒……”

“我真不吃了,明天再说!”我一边大声哄着他一边往厕所跑,去洗毛巾给他擦脸。

他在外面咕咕哝哝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全当发神经处理,热水搓了毛巾,拿出去刚一凑近他,就被他攥住手臂拖过去。

我就着姿势凑近给他擦脸,这时候才听清楚他说什么,“不,不炒……不吃了……你就走了……嗯……不行……炒……”

我脸皮一热,同时觉得他真是怂得令人心伤。

我要走,你难道不能就这么死抓着我不准走吗?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我愣了一愣,才意识我把上面那句话说出口了!

他妈的老子也醉得够呛!

他吃错药一样,钳着老子的手一紧,一翻身就压到我身上,瞪着两只通红的狗眼睛看着我!

我背心都发麻了,急忙用手推他,“干什么干什么!下去!他妈的……糖包!”

这小子疯了,就这么瞪眼看着我,什么屁话都不说,光瞪着我吞口水。

你大爷!我看这个情形不对劲儿,他要再发疯,老子真得被压了!下意识地膝盖一顶,还没来得及心疼,就把他给踹了出去!

这熊玩意儿闷哼一声,被我当腹一膝盖踹得翻到一边,然后扑通一下栽到床下!地板都震了!我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去捞他,“糖包?!”

还没看清楚他摔怎样,这蟑螂一样的玩意儿就一个翻身爬起来,猛地再次翻到我身上,两只手钳子一样地摁住我,我头皮都惊得发麻,下意识地又要踹,他突然一张嘴!

“呕呕呕呕呕――”

“……”

我瞪着胸口一滩秽物,摒着气呆然良久。而唐晓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松了我的手,翻身往旁边一扑,就这么打起了呼噜。

……

赵小丁大清早穿得一身喜庆,在酒店餐厅叼着个鸡蛋恭候我大驾,满脸盖不住的八卦,“师父,怎样怎样?来来先吃个鸡蛋!”

老子昨晚用肥皂搓了半小时胸口,现在还发疼,胃也气得一阵儿发酸,黑着两个眼圈,绿着一张脸,跟他说。

“不怎么样,老子直回去了。”

……

赵小丁谆谆地教育了我,师父,弯的就是弯,双的就是双,你可以说你双,可以说你深柜,怎么也不能说你直回去了,你直不回去的。虽然唐晓昨晚是寒碜了一点,不过你还有其他选择,我回去介绍几个朋友给你,都是一等一的好小零。

我黑着脸喝热豆浆,“奇了,你怎么不说你了。”

“咳,”他羞涩地一红脸,“那啥,师父,前面忙着撮合你跟小糖包嘛,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滴溜溜地跑过去,把餐厅门口一探头探脑的小黑孩子扯过来,“师父,嘿嘿嘿嘿。”

“……”

那孩子挺害羞地,黑红着脸跟我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陆师父好”,然后说是要回上面收拾东西,拿了两个鸡蛋两个馒头就跑了。赵小丁嘿嘿嘿嘿地凑到我旁边,腆着脸示好。

“……这谁?”

“我老乡,叫小杨。你昨天在片场应该见过,就是那个小场记呀。”

“……人家多大?”

“十八!嘿嘿嘿嘿,刚从家里出来做事。”

刚从家里出来,就被你拐了!父老乡亲都要哭成狗了!我还以为你能跟小导演勾搭上呢!

“师父你不能这么想,”赵小丁读老子心思向来读得很准,“我可没勾搭他,是他先来跟我凑近乎,送上门的好孩子我不要,多吃亏!”

“再说陈导我看不上,”这熊货凑我耳朵边嘀嘀咕咕,“他那穿衣品味儿太差,我实在受不了!这个视觉系吧,要穿得像我这样,才叫接地气儿。”

我瞟了一眼他身上的大黄马甲……嘿,你们非主流内部分化还挺严重。

“师父……”他揪着我袖子娘兮兮地摇。

“什么?”

“这几天出去玩,带上小杨好不好?”眨眼睛,“我跟他乖乖儿的,不打扰你们度蜜月。”

“……”

度你妈蛋蜜月,老子就带你们俩,姓唐的怂玩意儿不要了!

17

姓唐的怂玩意儿据说醉到中午才起床,就这还是晚上回去的时候监制跟我说的,说他满酒店乱转的找我,打我电话不通,急得要发疯。监制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说没有,我在外面玩,手机没电。

我带着赵小丁和小杨在附近景区逛了一天,吃喝玩乐。我直接关机,赵小丁更狠,故意开机,看见他电话就掐掉,打一次掐一次,打十次掐十次。

师徒联手虐待他。让他怂。

监制跟我说唐晓后来在房间里关了一下午,晚饭也没下来吃。我一听有点儿担心,急忙上楼找他房间去。

不会急疯了想不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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