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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如雾如纱,萧衍与沈蓁蓁二人行在细雨中。
山间原野的泥地湿滑,初时沈蓁蓁坚持自己独行,不接受萧衍的帮助,但在脚底打滑了两次,差些就跌倒摔出一身泥后,到底是握上了他递来的手腕,以他为支撑往前走。如此,两人袖子便重叠在一起,胳膊挨得极近,时而撞在一起,两人身上的温度便时有时无地传给对方。
广袤的浑浊天地间,郎君与小娘子相携而行,远远看着,很是有一种一对璧人相互扶持的温情感觉。
然这感觉,仅仅是种错觉。
雨雾弥漫,凉风卷着雨丝,冰冰凉凉地飘上面颊,沈蓁蓁当下怒气填胸,丝毫不觉得有何温情可言。
她就是被人胁迫着上了“贼船”,无缘无故成了人家手中的利用工具,并且,还没得个全身而退结局的苦命人。
从出生到现下,整整十六载,她就从未用这双娇生惯养的小脚走过如此长的路。已走了得有半个时辰了罢,脚底板都走麻了,还不知何时是个头。
衣裳湿了,裙摆脏了,绣花鞋上全是泥……
走着走着,一股子抑制不住的心酸陡然涌上心头,沈蓁蓁轻轻吸了下鼻子。
萧衍侧脸看来,便见小娘子眼睫上挂着银细的点点雨滴,脸白如玉,颊边贴着一小缕碎发,抿着小嘴,如娇美的桃花凝露。
再往下,一身轻薄的杏色衣衫濡湿大半,自肩头起至腰间,湿衣贴在身上,内里绸缎小衣的轮廓皆清晰可见,其间,何处饱满,何处纤细,皆一览无余。
萧世子停步,虚咳一声,一双黑眸深似瀚海望进沈蓁蓁的眼,建议道:“我背你。”
许是走得过久,沈蓁蓁的脑子还在发懵,初闻“我背你”三字时,整个人怔怔地看萧衍,精致的一张小脸还呈现着“你说什么”的迷茫。
萧衍将话重复了一遍。
沈蓁蓁回神后攥紧拳头,脑瓜子里做着挣扎:不让他背么,脚底怕要走到起泡;让他背么,自个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趴在郎君背上……
萧衍垂着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是能透过扑扇着眼睫的一双眼,瞧见她腹中的弯弯绕绕。
他幽声:“就你自个走,至少还得走三个时辰。”
三、三个时辰?
沈蓁蓁那双好看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
来时那白鹤不才跑了不一会就到了么?
“你看。”萧衍侧身,抬手指向一边,“不淌这玉华河,得翻山。”
沈蓁蓁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他的视线瞧去,就见不远处原本是清湛见底的一条溪流,此刻流淌着浑黄的一线流水,水涨溪满,时有水花拍岸。
“不背你,你敢自己走过去?”萧衍问她。
倏然间,沈蓁蓁仿佛回到数年前站在河中央的那刻,耳边轰鸣,脑中浑噩,天旋地转。她眼底露出本能的恐惧,一点不作伪。
见她如此,萧衍晃动了下被她握住的手腕,将她拉回神。
沈蓁蓁攥了攥另一只手心,指甲陷入肉里的刺痛让她找回一丝理智,得以思考。
小娘子面容苍白,强装镇定地仰脸,对上等她回复的郎君的眼,鼓足勇气问:“那,这个,不算我欠你罢?江南山人,你还会带我去见的罢?”
若是因被他背了一趟,回头萧衍耍赖,说他还了她她这回帮的忙,她岂不是白受苦这一趟。
对上那双秋水潋滟、期待十足的眸子,萧衍双眼微微一眯。
一是一,二是二的,跟他分得倒是清。
都什么时候了,衣裳湿透,再耽误下去还不冻病了,竟还惦记着去太后寿辰上招摇的事。
瞧她这副分明已走不动,还强撑着与他讨价还价的模样,萧衍觉得实在好笑。
亦觉得气人。
直觉萧衍不会吐什么好话,沈蓁蓁想撇开脸时,就听得郎君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我原本倒是没想到这茬,背你就背你了,幸好得你这么一提醒。那就由你选,要么背你,一笔勾销;要么,就翻山走回去。”
沈蓁蓁:“……”
果然,就不该对这个惯常会拿人把柄的人讲条件。
“你不饿么?”萧衍语气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
不说还好,这一说,沈蓁蓁的辘辘饥肠很是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十足不给她颜面。
深吸一口气,沈蓁蓁冷下脸,只恨恨地吐一个字:“背。”
那曲子,总不会除了江南山人就没人会,她总会找到人教她。
萧衍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蹲去沈蓁蓁跟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