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从心爱男子的怀中醒来,苏希锦浑身酸软,眼睛干涩,脑子混沌。
韩韫玉取来衣裳为她穿上,“可睡好了?咱们一会儿得去见族亲。”
新婚头一天需见男方族亲,有宗族祠堂的还需入祠堂。当然,“官不进民宅,父不进子房,女不入祠堂”,按照世俗约定女子不得进入祠堂。
这是林氏在苏希锦出嫁前几天,一直絮絮叨叨与她说的世俗规矩。
苏希锦对此不甚热络,入不入祠堂的她不在乎,但如果因为女子身份而被排斥,便有些心生抵触。
花狸等人听得里间声音,端来清水,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你们先下去吧。”韩韫玉冷冷吩咐。
几人抬头询问似的看向苏希锦,得到她的答复,方才退去。
苏希锦撑着床沿起身,不妨换了个地方,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韩韫玉赶紧扶起她,洗了方帕子为她擦拭,口中道歉,“昨夜是我孟浪了些。”
苏希锦挑眉,心道这道歉连个保证都没有,委实不够诚心。
时日已晚,太阳升到斜上空,约莫快过辰时了。苏希锦想到一大家子人都等着自己,微微过意不去。
“你不必着急,”韩韫玉目光敏锐,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昨日已与诸位长辈说明,便是咱俩再晚些去,也没什么。”
他替她梳理着长发,挑选珠钗,细细挽成一个飞天髻,一切从容自然到苏希锦都怀疑他练过。
“心中想过无数次,”韩韫玉勾唇浅笑,从首饰盒里拿出画笔,沾上水和螺子黛,蹲在她身前,轻柔描眉。
苏希锦忍不住打趣,“若是被其他同僚看到这一幕,不知要如何说道。”
从来不染尘埃的韩大人,成亲以后真叫人难以想象。
“我为自己的夫人描眉上妆,有何不可?”他停笔,离远些看,觉得满意方才放下画笔。
苏希锦被他猝不及防的话,弄得羞涩不已,只能借着上口脂的由头来掩饰。
韩韫玉见状,上前抱紧她,“咱们晚些再去吧?”
“为何?”她好奇,不是说好的吗?
无意见他眸子里充斥着情欲,立刻跳了起来,“我好了,咱们快些走。”
他便由她牵着,一前一后出门。
苏希锦原以为韩家人口简单,族亲不多。直到来到前厅,看到乌泱泱几十号人,坐满了厅堂,才知自己见识浅薄。
厅堂上首坐着韩国栋和另外一对老人,经韩韫玉介绍,他叫韩国常,是韩国栋的亲弟弟。
“叔公,叔婆。”
苏希锦与韩韫玉执茶,向两人问好,获得了两个红封。
“你姑奶奶前日发病,走不了远门,还请大……见谅,这是姑奶奶让叔公帮忙带的见面礼。”
姑奶奶是韩国栋的小妹,嫁到了隔壁应天府。
苏希锦道谢,与韩韫玉一起认识韩家其他人。她算是看出来了,韩家人见她,比自己这个新妇见家长还紧张。
估摸着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女官,手足无措,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
“这位是三叔,”一阵介绍后,韩韫玉引她认识韩庚辰。
“三叔。”
对方和蔼地笑了笑,“阿锦在家里不必拘束,以前在家里如何,在韩家也如何。”
苏希锦笑着点头,落落大方,毫不怯场,引得小辈们个个心生崇拜。
“这位是三婶。”
便是昨日那位韩韫玉说生饺子,笑声最大的那位。
“三婶。”
“哎,”费氏笑吟吟为她戴上一只通透手镯,“别人都是侄儿成器,到我这里两个都是人中龙凤,日后三婶出去可有得显摆了。”
苏希锦笑而不语。
又见过家中小辈,宗亲不表,韩家嫡系这边,大房没有留下子嗣,二房只有韩韫玉一人,三房倒是多子多女。
嫡长子韩温玉年二十,正在说亲;嫡次子韩引玉,年十六,阳光直率,让苏希锦看了好几眼。嫡长女韩颜玉,年十四,昨日已经见过。此刻正抓着她的手,一派亲昵。
“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费氏纳闷。
韩颜玉摇着苏希锦的手,“昨日已经见过面了,还一同用过膳呢。”
“怪道你昨日捂着肚皮不肯再吃,合着你大嫂这边的饭菜比让人那里香些。”费氏笑话,她这女儿性子活泼好动,好奇心重,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小时操了不少心。
其他人笑吟吟附和,都忽视了新妇独自用膳的不当之举。
接着又认识了韩家三房庶子韩书玉,年十七;庶长女韩佩玉,年十五以及最小的女儿韩如玉,年十三。三人俱为妾室秦氏所生。
苏希锦心头好奇,就她观察,韩家无纳妾的习惯。全屋只有韩庚遥一人有庶子庶女。
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初来乍到,她没有过多询问。
见完所有人,韩国栋起身带她去祠堂。众人神色微妙,韩韫玉紧紧握着她的手,冲她低头浅笑。
苏希锦若有所感,果然祠堂打开,韩国栋让她进去上香,并在族谱上加上她的名字,与韩韫玉齐名。
祠堂里排列着许多黑色灵牌,烟火萦绕,苏希锦大大方方,不卑不亢,与韩韫玉共同入内。
费氏等女性见此,忍不住垂下头,未出阁的女孩没有大人能忍,个个神色艳羡。
从来祠堂在她们眼里就是庄严神圣,不能可侵犯,不可踏入之地。而作为女性的苏希锦,却可以得到韩国栋允许,如男儿一般,昂首挺胸进内参拜。
自然大方的姿态,仿佛天生如此一般。
大嫂真好,韩颜玉越发羡慕起来,也是,谁让人家聪明有才干呢。连陛下都认可的人,韩家能不认可?
她要是有大嫂一半聪明就好了。
很快苏希锦与韩韫玉走了出来,看守祠堂的下人正要前去锁门,却被韩国栋挥手制止。
“你们这些小辈也都进去吧,”他说,“算是提前认个门,日后犯错受罚,不至于找不到位置。”
男子没得说,女子个个兴奋又强忍。无论庶子庶女,皆兴高采烈。
费氏抿嘴,嫡系乃至庶子进去她无话可说,可庶女为何也可以?
“老三家的,”韩国栋喊道,“你也带各位嫂嫂婶子进去认个人吧。”
费氏愕然,受宠若惊,“是是是,儿媳这就去。”
太阳当空照,苏希锦与韩韫玉十指交握,漫步在韩家花园里。这里她曾经来过许多次,与韩国栋垂钓,与韩韫玉下棋,还被考察过琴技。
“终于知道长辈说的,为何不嫁远了。”她突然感叹。
韩韫玉眉眼和煦,“为何?”
“熟悉。”
熟悉大环境,熟悉小厮女婢,进出如无人之地,不用过多磨合。
他笑了笑,停下问道:“身子还酸不酸?”
苏希锦瘪嘴,“酸。”
昨夜都说了消停点,他不听。男人哪怕性子再清冷,在这事上也十分热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