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唐茹忽然轻松了,她明着劝暗着拦,好像这一刻终究尘埃落定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顾蛮生的血液里跃动着继承自顾长河的不安分因子,该来的迟早会来的。对于这点,母子之间一直是心照不宣的。
去往深圳的火车还有二十分钟发车,火车站里人挤着人,顾蛮生轻装上阵,就一个黑色背包,朱旸则全副武装,身上背着大包,手上提着小包,包里除了换洗衣物与必须生活用品,还有家里寄来的家乡特产耗牛肉干与沙果干。相熟的同学都来送他们,也都潮着眼睛,一直送到了检票口。
“你们一个个的,又不是送别遗体,”这泪眼相送的场面令顾蛮生想笑,他忍着笑劝大伙儿,“我跟朱旸不过先你们一步踏上社会,别送了,都回去吧。”
曲颂宁也来了,他跟贝时远一同来到顾蛮生跟前,问出了一直困扰心头的疑惑:“其实你可以不被开除的。是不是就算高副校长一开始就打算放你一马,你也会主动承担责任,巴不得自己被开除。”
“知我者,莫若小舅子也。”顾蛮生笑笑,嘴角和眉梢都透着轻松。
“还小舅子呢,你这一走,你跟我姐就真的不可能了。”曲颂宁轻轻叹息,他真的感到惋惜,曲夏晚那些前赴后继的追求者里,确实就属顾蛮生最有意思。
顾蛮生往前来送行的人群里看了一眼,曲夏晚没来。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情人伤了心,肯定是不愿再回头了。顾蛮生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却发觉自己比自己起初想象的更觉难受,仿佛遭逢了连日的阴雨,但不多久,这种潮乎乎、寒恻恻的难受就被即将上路的兴奋劲扫空了。他的眼神热腾起来,亮堂起来。
“为什么一定是深圳?”话音落地,曲颂宁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顾蛮生对那座城市抱有如此深沉的好感,就说他的名字,不也命定一般,与那座城市的气质浑然一体。
“不是有句话么,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顾蛮生说,“香港回归在即,两座城市原就一衣带水,从此更将紧密相联,眼下的深圳遍地都是机会。”
还有一句话顾蛮生没说出口。如果自己留在汉海,可能受各种人、各种情的掣肘,一生都飞不起来。所以,他要去到风口下。
他要去深圳。
贝时远会意笑笑,问他:“你到了深圳,打算干什么?”
“没想过,看情况吧,能干什么干什么。”顾蛮生真没想过。
贝时远颔首道:“别跟我见外,也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