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可以有很多,荆城却只有一个。它特别的地方不仅在它位置处得巧妙,还在于荆城的城民。
传说中荆城的百姓人人都会制作奇巧的武器,若是城里的长官得不到百姓的拥护,自会有得民心的人上台,没有流血没有内讧,权力的过渡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来得平缓。
若是荆城被攻下,只要对他们足够好,城民也绝不反抗,但一旦征服他们荆城的国家换了君主,荆城很快又会回到原来的城民手里。
非常不可思议的存在,荆城城民称这是有神明的指引和庇佑。这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荆城,各国的君主们想要得到这要塞之地,也想要城里头那些武器。
可往往他们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也不能把城攻破,所以才会有各国相互制约,在其他国攻打荆城时绝不对攻打的军队出手这一约定。
启文帝当初会下那么一个旨意和各国的这个约定有很大的关系,慕白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着拿荆城下手,因为启文帝不会违约也不可能违约。
北国这些年风调雨顺,兵力也算颇为强盛,派给慕言和慕白的人马算不得多,对北国肯定是无碍的。启文帝做事向来随心,又不需要安王和太子亲自前往,这事情一出来,反对的人虽然有,但很快这些声音就把压了下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轮君心难测,天子一怒,动辄伏尸百万,何况只是这么小数量的兵士。说的难听点,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前几年和邻国的那一场战争死的人数都比这回派出去的多,要是真能拿下荆城,就是这些兵将全部牺牲了也是不小的胜利。
启文帝想要拿这些人给自己的儿子做历练,他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有心却没胆子去反对。
轮到太子和安王挑选将士时,众人都伸长脖子踮着脚猜测两人会选谁。按他们的想法,苏之冉肯定是安王必选的,毕竟苏小将军和安王私交甚笃,虽然苏小将军不会为了这兄弟之谊危害到北国的利益,可给太子添堵,帮安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员大将,太子肯定是不会和安王争,也不可能和安王争。太子选的是和苏将军齐名的一员大将,名唤林志泽,比苏之冉的父亲苏将军年纪小了那么几岁,为北国也立下过赫赫战功,他被选作太子底下士兵的统帅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倒是安王,在皇帝近侍金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众人都被那个格外陌生的名字震惊了一把。
朝堂的官员们也就议论纷纷起来:“席云舒,这以前从未听说过。那些将领里头好像没他的名字吧。各禁军的统领也没有一个姓席的。还是老夫年纪大了,记不得事了或者是听错了?这席云舒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大人没记错,这禁军里头确实没有姓席的统领。当然大人耳力也好得很,金公公确实是宣读的席云舒这个名字。下官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接话茬的是名武将,虽然收了那副震惊的样子,却还是摇着头,觉得安王实在是昏了头的模样。
显然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这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头就有个大胆却小声的声音:“前些日子不是说安王在云城治水吗,回来的时候还因为劳累在王府里歇着一天,后来几天也感觉有些怪,估计真是病糊涂了,一时间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不管这些官员怎么反对,怎么说安王昏了头,人定了就是定了,容不得更改。
“臣林志泽领命。”一名身材魁梧,面带长须的武将走了出来。众官员只是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等安王选出来的那个人。
“臣席云舒领命。”这一回出来的是个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费力地从那些品阶不高的官员里挤出来,额上还冒着冷汗,身上的官服一看是六品的文官,以往根本没有资格到这朝堂上来。
底下又是炸开锅了,虽然声音都压得很小:“这弱鸡似的书生,怎么也不看是能攻得下荆城的,安王这显然是放弃了吧。”
“书生怎么了,文人懂得谋略,照样能指挥兵士打胜仗!”
“秦兄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可没歧视文人的意思,但这白面书生步子都是虚的,就算他有谋略,也得有那个本事镇得住那些兵士啊。”
之前讲话的武官叹了口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算是安王去了,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够老老实实听话,何况是这样看起来一吹就倒的人呢。”
“这倒说的也是,说不定安王真是病糊涂了。”……
慕白自然是没有病糊涂的,在上一世,北国几百年来其实并不是两次,而是三次,他选席云舒的原因便是因为他记忆里头,这第三次就是由席云舒创下的。
虽然这席云舒一副腼腆的白面书生的模样,看起来也弱不禁风好似个大姑娘,可实际上他的手段极为狠辣,肚子里头装的也不是些酸掉牙的四书五经,而是一卷卷的兵书,还有自家祖辈的代代相传的那些东西。
席云舒在启文帝在位期间一直未受到重用,等慕言上位表示出对荆城有兴趣之后,已经能够参与议政的席云舒当下就毛遂自荐,当时带去的兵士还不如启文帝现今给慕白派的多。
可是就凭着那么点兵力,荆城竟然归顺了,用时不过三个月,当时的席云舒还表示,若是天子当初派给他的兵力多些,他定然能用一个月就把荆城拿下来。
后来有流言就传出来,北国历史上仅有的那么两次成功,统帅和这位席云舒都有那么点关系。既然是先祖传授的秘法,这席云舒的成功也就有了解释。
“这法子只对荆城有用,并且几百年只能用上一次而且祖上有令,即使灭族也不能说出口。臣愿做犬马之劳,为陛下肝脑涂地,只是这一点决不能说。”当时的席云舒就是这么对皇椅上的慕言说的。
权衡了利弊,慕言自然也没为难。从那之后,这名不见经传的席大人就一路青云直上,不过爬的越高也跌的越惨。
席云舒虽然有大才,为北国的贡献也多,可为人实在太睚眦必报,最后慕言与其清算的时候一样是墙倒众人推,真正为之伤心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这样的一个人,该用的时候应该大胆的用,等到该除去的时候也绝不要心慈手软。
如今的席云舒一直努力着,想往那凤凰栖息的梧桐枝上爬,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再怎么拼命也是无用功。
慕白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自然会好好的把握住。况且席云舒此人骨子里极端自负,就算以慕白现在的处境,争那个位置并不容易,在他看来,只要都听他的,坐上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也不难。
荆城之争,太子脱不开身。慕白这个颇为清闲的王爷还是易了容跟着将士一起去了。启文帝给的时间是半年,半年之后无论输赢,这些兵士都要回京述职,赌约就此作废。
这一回是他重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场赌局,席云舒赌的是他的前途,而他赌的是自己的未来。上天眷顾,事情终究和记忆里没有发生太大的偏差,虽然时间上这事情往前头挪了挪,可荆城终究还是被席云舒攻下了。
两支队伍到达荆城外第一个月,林志泽带领的队伍遇困;席云舒和将士闹不和,僵持在荆城数百米处。
到达荆城的第二个月,林志泽队伍小捷,但荆城依旧大门紧闭,林志泽军中多次遇袭;席云舒发威,总算和将士磨合,并有缓慢进展。
到达荆城的第三个月的第十七天,荆城为席云舒而开,荆城易主,此时林将军的军队被困,正等待援军。
这胜利来得有些突然,但终归是赢了,易容混在席云舒军中的慕白长长的舒了口气,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京。
☆、第42章四十二
胜了,竟然是胜了!启文帝一开始便不对比抱希望,等着半年之后这两人息了心,荆城之事就此作罢。
苏嬷嬷拦不了自家小主子往荆城跑,却也是对他选的白面书生不抱半点希望,虽说那席云舒眸子里透着股狠劲,可终究是个没沾血腥没练过兵的读书人,短短三个月,在战场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连信任自家主子的苏嬷嬷都不愿相信慕白和那席云舒能够成功,更何况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的那些官员。
捷报传来之际,一个个是瞪大了眼,下巴都要脱臼,嘴上说着不相信,可白纸黑字偏就那般明晃晃的打眼。
荆城成了北国的领地,这对北国而言自然是件大喜事,可某些人而言却是有悲有喜。
悲的自然是太子一派,还有当初和慕白立下赌约的一干长老。
等慕白带着荆城的信物和一部分兵力回京,哪怕是再不愿意相信,这帮子人也只能打碎了牙齿血吞,苦果全往肚子里咽。
当初安王和太子拿荆城做赌约的时候,启文帝也只是说为了两位皇子的安全着想,只派了指定的人去,但没有明面上禁止两人过去。
为了避免监军误事,启文帝给两人的军队指派的监军都是些知分寸绝不会指手画脚的“老实人”。
慕白混进去以后就是和那监军交换了位置,监军成了火头军的一个不怎么干活的小兵,而慕白则经能人之手成了席云舒边上的一名监军。
不管慕白是不是在这场荆城之争里插了了一脚,又掺和到了哪个程度。究竟这荆城是席云舒拿下的还是安王拿下的,赢家是安王一方的事实不容抹杀。
为了保证荆城在此期间不为他人所夺,席云舒和慕白带过去的大部分兵力留守。原本被困的林志泽被放了出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随着安王回了京。
当然回京期间在林志泽的营帐里头还发生了一个小分歧。为了不丢太子的面子,林志泽底下的副将在某个晚上就提议要把那信物从安王手里头抢回来:“我们不伤了安王,只要把那信物抢过来不就好了。安王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耍诈,战场上讲的是兵不厌诈,只要在回京之前把统治权抢回来不就是算我们赢。”
“就是就是,咱们可是太子殿下精心选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能丢了他的脸。而且这天高皇帝远的,只要大伙儿一起瞒,肯定胜者还是我们这一方,大家来着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吗?无毒不丈夫,咱们又何苦去做正人君子。”
“程将军说得对,咱们这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有面子,将来一家老小有好日子过。安王的兵力那么少,就算是以一敌十也是打不赢咱们的。”
一个人提议,一堆人就开始起哄,帐篷里头气氛很容易让人就昏了头,林志泽也不说话,等到大家把如何把东西夺过来,等回了京又该如何说,如何让安王有口难言等一股脑地全都讨论了,作为统帅的林志泽才发了话,一盆冷水就一下子浇熄了这群人的热情。
“你们当陛下还有安王是傻子吗?就算陛下有心向着太子,那荆城里的难不成都是废物?!你们以为荆城和其他的城一样,拿到信物就认咱们做城主,那还轮的到我们,别国早就派人出来把这信物给抢了!”
“不是有那么个约定在嘛,其他国家怎么可能会突然跑过来抢?”底下还是有人不大相信,嘟嘟嚷嚷的反驳,显然是没有打消那个念头。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显然是并不相信,虽说他们被荆城困了一阵子,但对这个城池的特殊性还是并不了解。
“这天底下就一个荆城,总之这件事你们休得再提,若违此令,”林志泽拔出佩剑将面前的桌子一劈两半,“便如此桌。”
“那林志泽倒是个识趣的。”作为安王,慕白自然是有个独立的帐子,一旁裹在黑风衣里的是女扮男装的锦绣,她的嗓音听起来没有原先那般沙哑,只是那原本娇美的脸上多了些诡异的图腾,故而还是用纱布把自己的脸裹了起来。
男子的左手摊开,任由两只羽毛缤纷的鹦鹉啄着手中的鸟食,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鹦鹉的色泽鲜艳的尾羽。
“真是乖孩子。”等着这两只鸟吃饱喝足了,它们便飞回了鸟架子上,啄了啄自个鲜艳的羽毛,看起来要歇息的模样,锦绣正准备把这两只鸟提下去,它们却又突然说起话来。
这回模仿的是林志泽和担任对方军师的那位文官的谈话,模仿人数少,声音几乎和本人一模一样。
“将军为何要驳了他们的提议?虽然实施起来困难些,可要严密筹划一下就也不是不可能,荆城的重要性将军也知道,若是能为太子拿下,定然是又添一大助力。”
“我之所以反驳,不是因为陛下,更不是为了安王,而是因为太子殿下不许。”
接下来的声音显然很是惊异:“殿下不是很想要赢这场赌约吗,怎么会不许?难不成是顾忌兄弟之情。”慕言的手段他们也是知道的,几年前的朝堂里的那场清洗,还有和太子作对的那些官员的下场让他们清清楚楚知晓了慕言的性子。
这位被厉后和启文帝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讲究光明正大的正人君子,和安王的关系更算不上好,为所谓的兄弟之情而丢了荆城这块地看起来可不是太子会做出的事
“我也不知道,当初能把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我就和太子殿下提议了这个法子,可只得到了两个字——不许。”
“怕是安王截了传信,伪造了殿下的旨意。”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可那密信上确实是殿下字迹,上头还有他的私印。总之这件事不要再提,殿下心中自有打算。”
这回鹦鹉是真安静下来了。慕白的帐篷里沉寂了好一会,锦绣伸向鸟架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又收了回来,询问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犹豫:“那字迹和印章可是殿下您仿的?”
慕白摇了摇头:“那印和字确实出自慕言之手,信当初确实截下来了,送信的鸟正是本王亲手放的。”
“那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女子忍不住问出口,在锦绣看来,自家主子最大的敌人就是那太子慕言,她可不认为对方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主子取得胜利的果实,甚至在某些方面来说,还算是帮了慕白一把。
慕白没有回答她,等了一会儿,锦绣便把这疑问留在心里头提着那鸟就悄悄出去了。虽说它们有大用,可在别人眼里就是安王玩物丧志的证据,不能留在帐篷里引人非议。
这只是回京路上的一件小事,慕白没有太放在心上,也不准备花那个心思去想,毕竟之前在安王断袖流言上对方也掺和了一脚,看起来同样是为他好,可从某些方面也绝了他找到真心伴侣的路。
就像林志泽说的,兴许慕言自有用意。虽说这看起来对他绝没坏处,但慕白还是忍不住往坏里想。既然想不出来,干脆就不花时间去猜测,现在他应该做的,是去摘取他这场赌约胜利的果实。
信物是安王亲自交到启文帝手里头的,对待他混进军中一事,后者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多余的奖励是没有了,不过荆城还是归了慕白,这对他而言便已足够。
慕白进宫的时候,只碰到了敏贵妃,对方自然是喜不自禁地朝他道贺,难得说了几句真心夸赞的话,不过听起来还是不怎么悦耳:“你眼光倒是真的好,也亏老天爷眷顾。”
她自然是喜欢跟运气好的人做交易,原本慕白打下这个赌,她还暗地里懊悔了一阵子,现在看来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哪怕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照样能够取得胜利。
张瑾下意识地忽略了慕白可以说得上诸多不顺的前二十年人生,不管怎样,荆城这块肥肉能落到慕白的手里头,对她们将来的合作肯定是有大助力的。这会儿自是眉开眼笑,看这至今还处于弱势的安王也顺眼了几分。
慕白接着和对方说了些客套话,在从皇城回安王府的路上又碰见了一些官员,自是道喜的道喜,寒暄的寒暄。慕白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是眉眼都透着喜悦,声音也比以往更温和些。
路上没碰着太子,慕白就径直回了王府。迎接他的便是苏嬷嬷的笑脸,还有府里头下人们殷勤的服侍。舒舒服服地歇息了一会,慕白就让苏嬷嬷带路往之前的那座宅院赶。
“这三月之约也差不多到了嬷嬷不会拦着本王,不准他们服药吧。”坐在马车里,慕白突然这么开口。
苏嬷嬷怔了一会,开口道:“是他们自己要找苦吃,嬷嬷绝不会拦着他们的。您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嬷嬷总是站在你一边的。”
☆、第43章四十三
得了苏嬷嬷的允诺,慕白便没再说话,云翳几人的消息也确实灵通,这一回倒没让他再等。带了个苗疆人打扮的女子过来,一个个脸上难看的很。
云翳是个沉得住气的,脸色还算是正常,其他人面色铁青程度个不相同,特别是那个一大半胡子和年纪小的长老,喜怒尤其明显。横眉竖眼的,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心情不爽。
“能不能不吃下那个啊,一想到肚子里头有虫子我就心里发毛,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大哥哥我一定会听话,你就让我这一回好不好,好不好嘛~”这有些糯软的尾音还颤了颤,叫人听了就心软几分。
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白色的小瓷瓶,小孩子脸上露出惊惧而乞求的表情,毫不觉得羞惭地跑过来拉扯慕白的衣袖,希望用自己的软言软语感化面前这个看起来甚是温和的青年,他长得这么好,犯了错只要服个软就能把事情揭过去,这安王看上去也不是个狠心肠的人。
慕白并不说话,这小孩就接着开始厚脸皮的撇关系,完全不顾及自己长老的身份,继续扯慕白的衣襟:“三个月前我可是什么都没说,能不能别把我和云翳那家伙扯一块啊,我真的不想吃那药丸,我以性命发誓,绝对绝对会听指挥行不行。”
一边云翳的脸已经黑了,长胡子的蒋挺还跑过来凑热闹:“小孩子嘴上没毛,发过的毒誓根本没用,”见对方瞪他,蒋挺连忙接了一句:“既然小孩子说过的话算不得数,那约定也没什么意思,不然就把他的权力交由您处置,平常好好哄着,对付这种黄毛小儿蜜枣可比棒子更管用。”
被称作黄毛小儿的连锡脸色稍霁,还是暗暗地拧了这为老不尊的蒋挺一把,顺带着还扯了扯那把长长的白胡子。蒋挺唉哟一声便连忙捂住了嘴巴,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挤出一张笑脸来:“老头子我年纪也这么大了,半截都要踏进黄土的人,这小虫子也就不吃了吧,真的怪渗人的。”
慕白还是没说话,那南疆打扮的圣女拿了个小瓷瓶出来,摇晃了瓶身,从里头倒出来十一颗药丸。每一颗药丸上头都有一个白点,里头是能要人命的蛊虫,外头裹着的是只有到了肚子里才会消失的东西。
云翳带着头吃了下去,接着也有几个人一块吃了,剩下几个便是上次没说话,地位也不如他们高,是像蒋挺和连锡这种的中立党。
看着那个小药瓶,犹犹豫豫的不肯吃,慕白也愿意给人台阶下,几个人纷纷表明了忠心,这事情就算过了。
为了表明药丸的真实性,那圣女还是吹响了控制蛊虫的笛子,以云翳为首的六七个人当下就痛得跪倒在地,到后面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
“别吹了,别吹了,再吹出人命了。”一开始的时候服了药的人还能说些求饶的话,等到了后面除了痛苦的呻`吟喉咙里头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字节来。
“幸好我们没吃那东西。”连锡扯了扯蒋挺的白胡子,后者也顾不得痛了,心有余悸地符合:“就是就是,要是真吃了,老头子这会肯定痛得命都没了。”几个没服药的自然又是表明了一番自己的忠心。
“够了,把笛子给我吧。”慕白发了话,那圣女便停了吹奏,把笛子搁到了他的手上。
地上长老们遍布冷汗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没让一旁站着的侍女扶,用手支撑着地一个个地站了起来。
“主子这下该满意了吧。”云翳几人去掉了那个小字,语气也确实恭敬许多。还算不得臣服,不过对慕白来说,这种程度目前已经足够。
十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安排了个良辰吉日,准备让慕白和族人们接触一番,在那些地位不高的人面前走个过场。毕竟人一旦多了就容易出乱子,要是伤了慕白这个主子,他们这些做长老的也难辞其咎。
“主子再过半个月寻机会来一趟吧,算上在马车上消耗的时间,大概需要离开王府十三天。主子想要的东西我们自然会双手奉上,还有我们手里头势力的大致分布,也会有人送到王府上去,到时还请主子尽快记住那些东西,要是那些资料失窃,对我们还有主子您都没有好处可言。”
这事情一敲定,慕白这些天以来紧绷着的神经也算是松了下来。在马车上就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随行的是苏嬷嬷和几个影卫还有慕白亲手训出来的几个人,马车夫是苏嬷嬷的心腹,倒不担心会突然把车赶到某个偏僻的地方,接着被人围起来截杀。
在荆城外的那段时间,慕白的精力一直是高度集中的,心里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轻松,路上林志泽那一出也是让他担忧了好一阵子。该联络感情的到府上来拜访贺喜也不会太耽搁时间,他本以为能暂时歇息一会,没想到还是出了状况。
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慕白很少有无梦的时候。到了后来他也能够很清楚的知道这是梦境,即使里头是那么痛苦的回忆,他也不会陷在梦魇里逃不出去。
这一回应该也一样,慕白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安王府,双脚没有真正踩在土地上,走起路来没有现实中那般费力,周围的摆设虽然清晰,但总给他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风景,慕白才记起来,这不是在他如今的安王府,而是在上一世慕言登基之后的安王府。
后院里头有青烟冒出来,是有人在烧纸钱,是个慕白没见过的年轻面孔,头发扎成两个丸子模样,一面往盆里丢着纸做的金条、金元宝,一面小声的念叨。
“苏嬷嬷你一定要在下头待的好好的,要是不够,明翠等发了月钱再烧些给你。”
每年他都命人烧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不够。不对,苏嬷嬷明明还活着烧纸钱也没有半分用处。慕白刚想出声说话,这才想起来,在上一世,苏嬷嬷确实是死了的。
那明翠并没有看见慕白,他便接着往其他地方走。到了他所居住之处,便瞧见了一些早就随着那场大火消失的面孔。
坐在亭子的时候,没有下人会为他备好笔墨,每个人都像是瞧不见他的模样,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一个个面色阴郁,气氛沉重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还不等慕白反应,地点又从安王府跳到了皇宫的御书房里。已是这北国最尊贵之人的慕言笔直的坐在那里,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他面前摊开的是一卷明黄的圣旨,还没有盖上玉玺之印的圣旨。
上面只有八个大字:安王反赐毒茶一杯。慕白的瞳孔瞬间缩成针芒大小,伸出手想要把那桌上的玉玺拿走,触碰到的却是一片虚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拿起玉玺在那圣旨上的一角印下鲜红的印记。
“不!”慕白大喊出声,从梦境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安王府的卧房,摆设确实是他这一世的样子。能够脚踏实地的踩在地上,感觉很是真实,也有痛感。
只是似乎到了晚上,房间里头点了灯,窗外头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慕白出声唤了锦绣,却没有得到回应,房梁上也没有影卫。
慕白大力推开了房门,原本驾驶马车的车夫被人敲昏了躺在地上,房间里的摆设虽然和安王府一模一样
,房门外却通向一条长不见底的路,火光把这条路照得昏黄一片
尽头黑洞洞的,教人看了心里头发虚,这根本就不是安王府!
☆、第44章四十四
慕白用靴子踢了踢那昏倒在门口的马夫,对方还是毫无动静。他又弯下腰来探了探对方的呼吸和脉搏,人还有气,应该是吸入了大量的迷烟,也可能是被人下了重分量的迷药,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摔昏了头。
他返回那个和安王府一模一样的屋子,取了几样防身的东西,又从箱子里翻出来火折子携带在身上。把桌子上用于照明的夜明珠取了,便掩上门,往看起来乌漆麻黑的长廊深处走。
周围都是石头墙壁,由于足够安静,还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墙壁外头传过来的嘀嗒的水声。
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时间总是过得极慢的,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慕白觉着都过了大半个时辰,可实际上过了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之前的屋子里头没有摆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就算有他也不敢去碰,这会儿腹中已有几分饥饿,为了保存体力,慕白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往前走,并没有大声呼喊寻求苏嬷嬷和那些影卫的所在。
那样做不仅容易耗尽体力还可能招来别的危险,走完了长廊就是往下的石梯,这里是黑咕隆咚一片,慕白取了长廊上的一个火把,走了两步,放在石梯上好一阵子,火把依旧燃得很旺。慕白这才放下心来,把火把息了,掏出夜明珠往下头走。
除了正史野史,还有帝王谋之类的书籍,他还看了不少的游记杂书,碰上这种情况也能应付的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好好的贴身放着,只要不要遇上武力值太高的存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又转了好几个弯,上上下下了好几回,慕白可以清楚地听到靴子踩在石砖上的声音。他手上托着照明用的夜明珠,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墙壁仍旧是石头,却不像屋子那段路除了火把什么都没有。墙壁上雕刻着的是慕白从未见过的人物,有男子打猎的英姿,还有容貌秀美飞天状的仙子。
浮雕栩栩如生,上头还有斑驳的苔藓,石头上还有风化的痕迹,看得出来年岁已久。
越走慕白越觉得心惊,一开始还好,到后面的路实在是和那个不慎清晰的回忆里格外相像,更准确的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他重生以来,最清晰的就是死的那会的记忆和重生那时的近期记忆。有些被遗忘了的则会通过梦境一点点地还原,但是因为不够鲜明,他也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发生了的,还只是臆想出来的梦境。
那个梦境里的小石屋,他一直认为那应该只是个梦里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在那里头看见面色苍白的慕言。可如今看来,那绝不只是一个梦而已,那个原本模糊的梦境变得越发清晰。
顺着记忆里的那条路,慕白走到了那小石屋的面前。门是木门,木匠给上了红色的漆,像慕白记忆里那样是虚掩着的。里头也确确实实有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锦衣华服,透着一股贵气,他的面孔看上去有几分阴郁,是个俊美的男子,只是不是慕言,而是他许久未见的温家公子——温亦韶。
既然没有病中的太子,自然也没有梦境里那些巡逻的守卫,慕白站在门口没躲,在屋子里的人也察觉到他的视线,把头转了过来,神色淡淡地说了两句客套话:“安王醒了没多久吧,倒是了不得这么快就找到这个地方来。”
对待温亦韶慕白同样无需假以颜色:“马车夫是你弄昏迷的?”
男子噗嗤了一声:“安王倒是看得起我,不过是在回京的路上,您的马车陷入流沙掉了下来,马车被我扔进了水里,而您被我搬到了房间的床上。”
抬头望了望头顶,温亦韶接着道:“您的忠仆估计在上头急得团团转,不过现在他们可没法子通过流沙落到这里来。”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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