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郑相公已经去找了。”是秦默的声音。
宫女打起帘子,怀真犹豫着走了进去,看到甲胄鲜明的秦默犹如天神般,提剑侍立在榻前。
秦默身边还站着义愤填膺的太医令,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跪在脚前的药丞。
皇帝靠坐在隐囊上,虽脸容枯瘦,但目光如炬,依稀透出几分昔日的精明。
他看到怀真时艰难地抬起了手,并冲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怀真迟疑着走过去,在榻前跪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泱泱,”皇帝吸了口气,缓缓转头注视着她,“你恨朕吗?朕竟然糊涂到连你也认不出来了。他们在朕的药中做了手脚,幸好、幸好太医令起疑,这才发现。”
怀真握住了他苍老虚弱的手,泪水倏然滑落,点头道:“恨。”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皇帝,声音里带着难以平复的激动和颤抖,“我恨您对舅舅一家的残酷,恨您对母妃的薄情。您若真的爱她,怎么忍心看她枯萎凋零?”
这是她深埋在心底多年,哪怕历经轮回也无法释怀的痛憾。
她知道如果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皇帝面上似有痛悔之色,却也颇感疑惑:“朕以为,你会理解的。阿嫄和你一样,既聪明又骄傲,却不懂退让。她既已嫁做皇家妇,就不该再插手本家事务,朕从未想过要牵累她。若她能明白,若她还顾念你,就不该自绝于朕。”
他歇了口气,继续道:“泱泱,朕以为……你会因为朕曾经那样待你而记恨朕。”
怀真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您那样待我,我不恨您。这个世间,父母与儿女之间本就是不公平的,父母有权利选择如何对待儿女,是爱还是厌,是关怀还是冷落,儿女只能默默承受。身为人子,我觉得不公平,可我也只能去遵从。耶耶,我不会因为那件事恨您,我只会为您辜负了我母妃而痛心。我无法在你们之间做出选择,你们对我同样重要。”
皇帝怔怔地望着她良久,就此含泪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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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夫郑宜在卫尉卿秦默的护送下,于温德殿前宣读遗诏。
皇帝遗命三皇子齐王继承大统,鲁王和德王各加封食邑两千户,燕王加封食邑一千五百户,着三王于国丧后即刻返回封地。
五皇子封郑王,七皇子封韩王,各赐食邑一千户。
三公主加赐封地南阳郡,婚姻可自主,任何人不得干预。
这份遗诏对子女皆有安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唯独漏了抱善。而她因涉嫌在皇帝汤药中下毒,已被拿下,等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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