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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呆着,我怕他闷出病来,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放下了。”

“好。”高凌不但没意见还很期待,在令人安心的怀抱中很快便去会了周公。

袁峥和高凌微服出游不带侍卫,袁岳本来也不想跟在他们后面碍眼,奈怎高凌无论如何拖了他一起出门:“我一路从京城走来,风景看够了,你哥呀,其实是想带你出去走走散心,他好不容易才有空,别拂了他心意,啊。”袁岳这才点头,临上马把一直跟在高凌脚边转悠的红桃猫抱在了怀里。

自京城随军西来,又立刻投入了繁忙的政务之中,高凌还从未有空好好欣赏西北壮美的景色,对于去哪里并无意见。袁峥作主,一行三骑,乘秋色正浓,往城外行来。

金风送爽,果穗飘香。一路美景让高凌大饱眼福。城外草原上丰美的牧草已略略发黄,大地上已经星星点点地缀着淡淡的金色。天高云淡,阳光柔和地撒下,羊群、马群像一簇簇野花点缀其中,时而能看到白色的毡房飘着缈缈炊烟,骑着马儿的牧民悠闲走过,一切的风景都让人感到轻松惬意,所有的烦恼和心事都在风中消散,心胸似也开阔许多。

路过小小村庄,小河在绿树的掩映中从村子旁蜿蜒淌过。淡淡的水汽在树林上空形成一条袅袅的白绸带,飘荡在村庄与大山之间。远处的雪峰、森林、草地、蓝天白云仿如世外桃源。远远看见一处陡峭的悬崖,山壁的岩石在阳光的照射下,五色斑斓、娇艳妩媚。高凌惊奇地瞪大了眼:“太美了!”袁峥用马鞭指点着:“这就是西疆最美的山崖之一,叫做五彩滩。”高凌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赞叹不已。

此行目的地是天山。行至山脚,天色已晚,三人在山下小店歇了一晚,第二日才上山。主峰北面是四季白雪皑皑的山峰,高耸入云。山间重峦叠嶂,山林尤如画屏。不同的植物群落层次分明,色彩各异。如今正是万木争辉最美的季节:金黄、殷红、墨绿各呈异彩。林中灌木叶茂,枯叶朽木上苔藓、野草遍生。林间空地草甸如菌,山花鲜艳。看得高凌目不暇接。

天山之巅有瑶池,传说穆天子曾在池畔与西王母欢筵对歌,留下千古佳话。立足高处,举目远望,一片片金黄碧绿的海浪,此起彼伏,那一泓碧波高悬半山,就像一只玉盏被岩山的巨手高高擎起。沿岸苍松翠柏,怪石嶙峋,含烟蓄罩;环山绿草如茵,羊群游移;更有千年冰峰,银装素裹,神峻异常,整个湖光山色,美不胜收。风静波平,湖水似一池翡翠,碧绿喜人。透过山间缭绕烟雾,雪峰、青山若隐若现,恍若隔世。

高凌深深呼吸着沁人的空气,闭目叹道:“本公子年未弱冠,却已找到终老之地!”

真的还是孩子心性,袁峥略觉好笑地问道:“有这么夸张?”

“恩!”高凌用力点头,“原来西北的景色这么美,不输江南。”

袁岳抱着猫笑笑:“各有千秋吧,老天爷公平,没给西疆富饶的土地,却赐予了江南没有的壮丽和宽阔。”

袁峥似乎没听出弟弟语气中的落寞,戏谑道:“下回,带二位施主去火焰山看看当年孙猴子大战牛魔王的所在。”

高凌故意打趣他:“不知大师从何而来啊?”

袁峥配合地唱个诺:“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还不忘做个尖嘴猴腮的鬼脸。

高凌“卟哧”笑出声来:“啊呸,你个酒肉和尚!”这回连袁岳也笑了,手一松,红桃猫乘机跳下了地,抖抖毛跑到了高凌脚边蹭着撒娇。

已是未末时分(下午三点)。山路崎岖,马只能走到半山腰,三人是步行上天山峰顶的,高凌倒没什么,毕竟那三个月的苦练不是假的,袁岳就不行了,坐倒在石头上,面上现了疲惫之色。袁峥解下背上包袱,取了水袋和干粮递给弟弟,让他补充体力,就听高凌惊叫一声:“怎么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抬头望去,果然在明媚的阳光中,一轮明月出现在瑶池对面,缺了一小块的银色轮廓清晰可见,看上去比在平地上要大上一圈。波光粼洵的水面之上,此刻日月同辉。

袁峥不由分说拉了高凌跪下,面朝东方磕头,大声道:“儿臣遥祝母妃千秋寿辰,日月为证,愿母妃平安康泰。”随后拿出早已备下的两只玲珑小酒杯,倒上酒,和高凌一人一盏:“高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活得开心,母妃才放心。”

高凌心头感动,仰首将酒一饮而尽:“袁峥,人生得一知已,我愿已足!”也不说破他前些日子不计前嫌,偷偷差人将贺母妃寿辰的重礼送去京城的事。

袁岳看看他俩,弯腰抱起陷在树叶堆里,正在四肢乱蹬的肥猫,正想悄悄往边上挪,被袁峥伸臂揽住:“坐下,小心绊到树根。”和高凌一起也在大石上坐下,“三三,你这些日子瘦多了,心里还难受吗?”

袁岳扯扯嘴角:“我真的没事。哥你难得有空带高凌出来纯游玩,好好让他看看咱家乡的美景,不用太管我。”

袁峥转头望着脚下粼粼碧波,眼底浮起难以言说的情绪,拍拍他肩头:“三啊,我和高凌……我也不瞒你,当初我们成亲还不到半个月,他苦苦求我到了西疆放他自由,条件是助我回家且绝不将我的所作所为上报父皇。”

袁岳大吃一惊:“不会吧?你们俩好得羡煞旁人……”

高凌点头:“是真的,那时候他根本看不起我,把我当成附属之物,禁足在王府。不要说一展抱负了,就连近在咫尺的亲人都不得见。我想了他十年,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当时简直恨不得杀了他!”

袁岳从没听说京城里发生的事儿,震惊地看着哥哥满怀愧疚地将高凌揽到怀里。袁峥在得知耶律华真实身份后劝自己慧剑斩情丝时的话电光火石般从脑海闪过,终于恍悟兄长的一片苦心。想着回去后便将公主所赐信物送还以做了断。

风拂瑶池,几尾鱼儿跃出水面,在阳光下划过道道银光。袁岳怀里的猫忽然猛地窜下地,向坡下俯冲而去。坡度甚陡,那猫跑了没几步爪下便打了滑,如一个圆圆的白球般,几乎是滚下去的。袁岳吓了一跳,袁峥和高凌却哈哈大笑:“这馋猫见着鱼了!”三人居高临下,好笑地看着红桃伸长了爪子去捞水里的鱼儿,却又哪里能抓得住,倒是差点落入深不见底的瑶池之中。肥猫倒也不执着,试了几次不成功,垂头丧气地打算回主人身边,谁知下去容易上来难,山壁陡峭,地面铺着厚厚的腐殖层,猫又肥重,短肢无法着力,根本爬不上来,只能抬头对着上面喵喵直叫地求救。

“这猫真麻烦,尽惹事儿,总有一天我要把它送给岳崧的狗撕了!”袁峥皱着眉按住欲下坡的高凌,“你们俩在这等着,我下去把它弄上来。”

“那你小心点。”高凌笑着点头,目送他一步一滑地往下溜去。

不知是安疆王积威已深,连猫咪也要退避三舍,还是红桃怕被袁峥报复多次破坏他的好事,不敢让他近身,一人一猫在瑶池边玩起了官兵捉强盗的游戏,直跑得老远,猫儿才被袁峥捉住,揪着后颈的皮拎上了坡。

刚一冒头,便发现刚才三人休息的大石上坐着一位年轻姑娘,正拿着袁岳的水袋边喝边说着什么,袁岳蹲在她面前,拿了帕子在给她裹手上的伤,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怜惜与柔和;另有一位高个子姑娘在旁边站着,高凌则背过身在稍远处看风景。

四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袁峥一见坐着的那姑娘面容,惊得连猫从手中溜走也没注意。那姑娘正是楼兰长公主――斛律澄华!站着的高个子姑娘是她的贴身侍女,朱砂儿。

两位女孩子衣衫发鬓之上皆有草杆汗渍,手和脸上甚至还有泥污和擦伤,上山的艰辛可见一斑。

袁峥沉了脸抱拳:“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第 124 章

袁峥沉了脸抱拳:“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斛律澄华站起身来,微笑着对袁峥敛衽为礼:“袁大哥你好。”

“公主金安。”袁峥上下打量她身上的泥污草屑。

公主脸上沾的尘土被淋漓香汗冲刷得一道一道的,简直成了花脸。模样虽狼狈,神情却平和,轻轻推开下意识挡在自己身前的袁岳,微笑道:“澄华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袁大哥和十殿下的游兴。”

袁岳不顾哥哥眼中隐现的怒火和警告之色,扶着公主坐下:“坐下说吧,你腿还在发抖。哥,你也歇会儿。”

袁峥怒其不争,冷着脸道:“三三你过来,公主金尊玉贵之躯,岂是你一介草民可近身的?不知礼仪!”

“哥!”袁岳看看哥哥脸色,再看公主尚未包扎好,还在渗血的掌心,咬咬牙低头继续手上动作。

袁峥脑门上青筋浮现,身边的高凌赶紧悄悄碰了碰他手,袁峥压压心火问道:“西疆幅员辽阔,请问公主如何得知我们在天山之巅?”

澄华公主难以再维持笑意,正色道:“王爷不必多虑,本宫并未派人监视你们的行踪。昨日去安疆王府拜会,有位韦先生告知本宫,你们来了天山,所以只带了一位贴身侍婢连夜赶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纸信笺递上。

袁峥撕开封口,正是韦成涛亲笔,上书四个字:善待公主。既然韦成涛这么吩咐,必有他的深意,袁峥心平气和了些,却听高凌忽然问道:“公主此刻不是应该还在月氏境内吗?”

“楼兰与月氏向来交好,政事办得顺利,因此十天前我就已重回西疆。”

“公主您辛苦了,袁某这就护送您下山回城。另外恭喜您觅得如意郎君。待大婚之日,袁峥必重礼相贺。”

公主忽然“唉哟”一声抽回手,原来是袁岳失手弄疼了她。娇嗔着瞪一眼脸色惨白的人,澄华清清嗓子:“多谢王爷,不过您好像弄错了,本公主尚未选定驸马,又何来大婚一说?”

袁岳猛地抬头:“可是朱砂儿说你亲口允了月氏四王子的婚……”

公主笑意盈盈:“三公子也熟知政务,难道不知道我父皇共生有六位公主吗?我这个做姐姐的替某位妹妹选个夫婿有什么不可以么?”

袁岳又惊又喜,顾不得其他,用力拉住了公主双手:“真的?”

澄华满面通红地甩开他:“放手!你弄疼我了。”

袁岳兴奋得面泛红光,呵呵傻笑,若非在人前,说不定已经手舞足蹈了。

侍女在一旁捂着嘴直笑,袁峥却笑不出来:“公主殿下,那天在驿馆,我说的话您应该听得明白,舍弟单纯,难经风浪,不是公主您的驸马人选,请您……”

“王爷的意思本宫很清楚,您是说我身为楼兰公主,对三公子来说是齐大非偶?”

“对!”袁峥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地回答。

袁岳刚露出的笑容僵住,脸色开始发白。公主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请问王爷,如果,我是说如果,为了十殿下的快乐与幸福,必须放弃现有的荣华富贵与王爵尊崇,您会愿意吗?”

袁峥望向身侧并肩而立的人,高凌也正向他望来,四目交接的瞬间,高凌偏过头去,袁峥忍不住把手伸过去用力握住他的,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愿意!”

澄华笑了:“我也愿意!”

袁岳震惊地盯着她深遂美目:“阿华?”

斛律澄华眼圈微微泛红:“楼兰十万大军撤离西疆边境的那天,我已经托可靠之人将所掌兵符上交皇兄,并已上奏请辞监国之职,自贬为庶民。三公子,如今你我都是无官无职的草民,无所谓高攀不高攀。”

“澄华!”袁岳再顾不得礼俗,紧紧抱住眼前笑中带泪的女孩。

袁峥同样惊得目瞪口呆,公主会为袁岳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惊怔了半天,才一躬到地:“袁峥冒犯了,请姑娘原谅。”

澄华挣出袁岳怀抱,红着脸还礼:“袁大哥不必客气,有您这样的哥哥,是福气。”

高凌忽然想到什么:“公主,您的亲兵卫队呢?”

“卫队留在驿馆,我已经无权支使他们,只有小朱砂,多年来与我情同姐妹,才一直跟在身边。”

“那您的安全?”高凌不得不担心,那侍女虽然有一些功夫,但澄华一个弱女子,要靠她保护,实在够呛。

“所以我要尽快找到你们啊。”斛律澄华似乎并不在意。

“公主请放心,只要有我袁峥在,必保你平安。”

“谢谢大哥。”

袁峥看看天色:“公主可缓过来了?秋季天黑得早,再不走,摸黑下山路更难走。”

澄华点头:“我们下山吧。”袁岳赶紧扶她。澄华甜甜一笑,也不推拒。下到半山,风里已带上了较强的凉意,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袁岳立刻解了外衣替她披上。袁峥叹口气,把自己的外氅给了弟弟。

澄华公主带着唯一一个侍女在安疆王府附近租了个清静大院住了下来,日日以后辈之礼去给老王妃请安。公主的亲卫队却不愿回国,天天在那宅子四周护卫。袁峥干脆腾清了整条街,请他们也住下,方便近身保护,并拨了些婢女下人服侍她。老王妃对知书达礼,孝顺有加的未来儿媳十分满意,常常对着来串门的威远侯夫人――岳崧的母亲夸赞不休,害得岳老夫人常常长嘘短叹着唯一的儿子老大不小了还不肯定下心来讨个媳妇生个孙子给老岳家续香火。

可怜的岳副帅只好带着跟班儿从角门溜来王府暂避老娘的唠叨。果然如袁岳所说的,岳崧对袁母也是孝顺有加,每天都不忘去请安。老王妃也十分喜欢这个看似粗鲁实则贴心的汉子,叫悠然换着花样做点心给他吃。

几天过去,岳崧竟吃上了瘾,哪天不来饱饱口福便坐立难安。袁峥开玩笑要问侯府收点心钱,刀哥抹抹嘴:“我吃的可是伯母小厨房的,要收银子也轮不到你!”转天送了一件金丝串成的珍珠褛给袁母,那是某次大败突厥后分得的战利品,珠光莹润,精美绝伦。袁峥乐得大笑:“赚了赚了!这生意值!刀哥你常来啊!”

老太太笑着瞪一眼儿子,拍拍岳崧的手:“你个老实孩子,这些年尽给阿峥欺负了吧?以后他要是再冒坏水儿可别理他,由着他一个人唱大戏去,伯母给你撑腰!这珠衫你还是收回去,我看着你长大的,哪能那么见外的?”

岳崧执意不收回,悠然笑着来解围:“老夫人,您哪,就别拂了岳公子一番心意,东西收下,以后请他天天来吃饭不就行了?反正也就一墙之隔,从来也没当过外人的。”

老太太无奈:“好吧,那就收下,不过我这个岁数了,再穿这么漂亮的也不像话,这样吧,辛苦的是悠然,这件珍珠衫就送给她吧,年轻女孩子穿着才叫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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