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函子却是不置可否,冷冷打量了这个男人好会儿后,方缓缓道:“你想出去?自然可以。不过你这伤尚未痊愈,会儿只怕说不了两句就又昏过去了。”
阮尔踱愣住,殷函子这是在……威胁自己?之前这人好歹还摆出个慈祥长辈的模样,怎么转眼就撕破脸了?
殷函子薄薄的唇抿成坚硬的线,静等阮尔踱的答复。他本不屑跟阮尔踱这等蝼蚁玩什么手段的,奈何每当他刚刚放松心神,阮昧知就会蹦出来,用实际行动提醒自己他是头危险生物。逼得自己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断揣测阮他主动求办结侣大宴的用心,用尽手段只为若真有不测,能防备二。
阮尔踱面上仅剩的点血色也荡然无存,他将视线锁定于跪伏在地伊逝烟,而阮昧知那边,却是连个余光都不敢投过去。事态紧急,旦小知开口定下伊逝烟的罪,要再将人救回来会比现在困难十倍,而且到那时还极可能伤害到小知在混元宗的威信,所以,他不能犹豫!
“不知掌门有何办法以教我?”
阮尔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将喉管绞拧成团,将话用力挤出来般。他心知殷函子定是要拿自己对付阮昧知,他心知此话出就代表自己愿为妻女再次背叛小知,但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
阮尔踱如此识相地迅速表态,殷函子心中却无半点喜意。虽然并无立场,但他仍旧忍不住为阮昧知感到悲哀,阮昧知那样个连自己都暗暗忌惮的强者,却偏摊上这么个懦弱无能的父亲,次又次的背叛,次又次的出卖,若阮昧知事后知道此间种种,也不知是恨他无能的父亲些,还是恨逼他父亲作此残酷抉择的自己些。
殷函子高昂着头不去看阮尔踱眼下的卑微姿态,冷冷道:“我亦是不想在儿子的结侣大宴上见血的,要饶你妻女命并不困难,不过,因着我对昧知主持此次结侣大宴的用心仍旧有些不明白,是以也不好贸然插手。不如这样,我现在且只让你出面,你去阻他阻,待你弄清昧知的具体打算和目的,我再考虑保下你的妻女之事。你看如何?”
阮昧知既然能对生母下此毒手,那么阮尔踱这个生父作为人质的价值就值得掂量了,但这人也未必就毫无用处,兴许他能凭着生父的便宜身份从阮昧知那里探得口风也未可知。
阮尔踱没有答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殷函子将道真元打入阮尔踱体内,然后吩咐道:“那你去吧,不过你的伤还未好,清醒时间最再保持个时辰,到时,你还得回我殿中治疗,明白了?”
阮尔踱低垂着头,无力地“嗯”了声。
事情谈妥,殷函子也不再废话,弹指便解开禁制,将阮尔踱放了出去……
阮尔踱出禁制,便毫不耽搁撒丫子奔进了执法堂:“仙君息怒,仙君息怒……”
阮昧知这回是真郁闷了,他排场大戏容易么他,为什么每当他取得点进展就总有人进来捣乱呢?这回可好,连本应在混元殿昏迷的阮尔踱也冒出来了!
郁闷归郁闷,阮昧知这回吸取了上次被伊逝烟抢走话头的教训,迅速开口道:“你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后小揭秘】惨遭化用的人名啊,你来自何方?
阮慕芳: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贺铸《芳心苦》
148、来算总账吧
阮尔踱心头凉,虽然早料到阮昧不可能再认自己为父,但他没想到,阮昧知会将自己仅剩的故人身份都彻底否认掉。阮尔踱轻叹声,艰涩开口道:“在下……”
“对了。”阮昧知却是不等阮尔踱将话说完,就强硬地打断了话头:“你是那个被少主误伤的人,似乎是叫……阮尔踱?”
“对,就是他。”殷寻问配合地接过阮昧知的话,开口询问道:“阮尔踱,你现在不是该在父亲那里养伤吗?怎么跑这里来了?”有些话,阮昧知不愿说,他自会替他说,有些事,阮昧知不愿做,他自会替他做,比如,打发掉这个除了捣乱无是处的男人。
阮尔踱被殷寻问那饱含杀机的双眼盯住,本能地想要发抖,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两位神君记得不错,在下的确是阮尔踱,但在下亦是伊逝烟之夫,贸然闯入,只想求诸位饶我妻子命。”
殷寻问手指微动欲将阮尔踱捆了丢开,不想阮昧知却是忽而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阮昧知低垂着眼,不带感情地问道:“哦?你以为你是谁,你说饶就饶,我们凭什么要给你这个面子?”
阮昧知盯住那在伊逝烟身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个什么答案,他只知道,若是阮尔踱接下来敢说什么他是自己父亲的蠢话,他与曾经的家人那最后点情义,也就可以断个干净了。
“小人愿意以命相代,只求平息仙君怒火,饶我妻子命。”阮尔踱双手抱拳,深深地躬下了腰,久久不动。明明是卑微的姿态,声音却是再清朗不过,刺得阮昧知耳朵生疼。
阮昧知愤愤地咬着牙,他最恨这种为爱牺牲的正义戏码了,因为这会显得他特别像个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反派boss,还是必须扒了皮挂城头以平民愤的那种。既然已经是被boss了,阮昧知索性坏人当到底,狠心,将伊逝烟又弄醒了过来。
伊逝烟从迷蒙中醒来,尚未看清眼前情景,便被个冷酷的声音攫取了全部心神。
“伊逝烟,你犯下如此大错,万死犹轻。我本已打算饶你命,谁想你毫无悔意,竟还敢枉称是我长辈,别说是本君,在场诸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别怪本君心狠,是你自己往死路上走的,怪不得别人。”
此刻的阮昧知满眼都是露骨的杀意,身为元婴期大能者的威压是毫无收敛地包围住了伊逝烟。伊逝烟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阮昧知竟是真的在找自己报仇,报当初自己身为母亲却将他作为弃子,丢给素女楼那群禽兽的血仇。想到此处,伊逝烟的脚顿时软了,阮昧知不会真的要杀了她吧?她还没活够,她不想死啊!
就在伊逝烟几乎要被阮昧知那刻意造出的杀气吓得肝胆俱裂之时,阮昧知再度开口了:“不过……阮尔踱表示愿意代你受过,以命相替。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是自己罪过自己当呢,还是让你的夫君替你去死?”
伊逝烟将视线从阮昧知身上抽回,投向从自己清醒起就直立在身前的这个背影:“阮尔踱?”
阮尔踱点点头,没有回头去看伊逝烟眼下的神情。
阮昧知板起阎王脸,催促道:“伊逝烟,你这是准备自己担下过错了吗?”
“不!”伊逝烟条件反射地大声否认道。她被阮尔踱宠了太久,阮尔踱为她付出早已成为了惯例,而非牺牲,所以唯恐阮昧知改主意的她迅速给出了选择:“我选择让阮尔踱领罪。”
“你确定要阮尔踱替你去死?”阮昧知高声问道。
“是。”伊逝烟答得虽然小声,但却毫无犹豫。
阮尔踱苦涩地垂着眼,他总算看明白阮昧知打的什么主意了,这孩子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啊,自己当初每每为迎合逝烟而不断放任对他的伤害,从玄阴丹养胎,到修炼《坤元经》,最后再到送人给素女楼,自己做下的事桩桩件件他都记着呢,所以现在他要自己也被选择、被舍弃、被背叛,而且还是被自己直放在心尖的妻子!
“对了,忘了告诉你点,若是阮尔踱代你受罚,那么处罚会翻倍,简而言之就是,他会死得很曲折很艰难很不易。”阮昧知相信,自己现在的表情定特别拉仇恨:“但若是伊逝烟你领罪就不样了,你会死得很痛快。所以,你确定要让阮尔踱来顶罪?”
“我确定。”伊逝烟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但回答决绝依旧。横竖阮昧知只是要报当初的舍弃之仇而已,那罪过也有阮尔踱份,让他替自己起担着并不过分。
阮昧知长叹声,扭头对殷寻问道:“接下来的事你来处理吧,我找阮尔踱单独聊聊。”
殷寻问点点头。
“你跟我来。”阮昧知将收尾工作托付给殷寻问,便领着阮尔踱去了后堂。
殷寻问张开神识,为阮昧知屏蔽他人的窥伺,既然阮昧知特意点出了要“单独聊聊”,他自然是要帮忙的,即使对手是父亲也样。他可不信阮尔踱能自己从混元殿飞到这里,兴许父亲此时就在堂外着看热闹呢。
“殷少主,您看这要如何处理?”见阮昧知将决策权交给殷寻问,沐梅辰心头暗喜,这少主可是对自家阮慕芳青眼有加,连带着对自家天仙门也有照拂,此时不赶紧将处理办法定下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沐掌门,本君记得你之前才保证过在将伊逝烟遣下山后,定不会再对我宗门有任何冒犯之言,损我宗门清誉吧?”殷寻问冷声问道:“可这女人尚在堂中就敢枉充阮君母上,待得下山,还不知她要造出何等罪孽。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再对我宗门有任何冒犯之言,损我宗门清誉?”
沐梅辰瞬间面色发白,这个保证的内容明明是阮昧知说的,她不过是顺着点头应下而已,谁知道接下来会有这么出?!这保证对上眼下的情境,简直就是赤果果地自打嘴巴啊。要不是阮昧知直都在尽力维护天仙门,她简直要以为阮昧知是故意挖了个坑等自己跳了。
“我记得你还接着保证了,若尔等再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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