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京城就要风云迭起,自己纵然没有身在其中,也不能不早作准备,胤禛写了封密信,让心腹快马从另条小道回京,又交代番,待人走了,才起身往胤禩房中走去。
本该躺在屋里的人,此时却在树荫下,半卧着竹椅,看着远处风景,显得惬意而恬然。
“四哥来了。”胤禩温声招呼,点点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铺洒在身上,映得他双目仿佛也明亮了些。
胤禛有点失神,片刻才回过神来,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找了旁边张凳子坐下,边将他身上的薄被拉高了些。
“这里风大,不要坐太久了。”
“嗯。”
两人话不,却显出些不着痕迹的默契来。
时近傍晚,阳光并不猛烈,风也柔和凉爽许,拂在身上尤其舒服。
“过几日,就回京吧。”
胤禛怔,随即皱眉:“你的伤还没好。”
胤禩道:“如今皇阿玛回去,必然是场变故,虽然我们远离京城,可以避开麻烦,但之后,却还是回京比较好。”
“之后?”胤禛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你是指……”
胤禩道:“太子若是被废,朝臣必然会提立储之事,届时……”
话未说全,但以胤禛的聪明,又岂会听不明白。
“这时候赶回去,指不定会引得皇阿玛想。”
本已让他们留段时日,但若跟在后脚回去,康熙必然会觉得两人是回去看太子的笑话,反倒不佳。
胤禩闻得此言,料想他已有了安排,便笑道:“那也就罢了,只是委屈四哥要在这里陪我数日子。”
“我不觉得是委屈。”行宫之中,有不少康熙留下来的人,两人也不敢过于随意,加上胤禛威严日盛,平日里对人是冷峻寡言,别说甜言蜜语,但此时这句话,却说得大是柔情百转,真挚非常。
胤禩微怔了怔,视线移开,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胤禛却注意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耳根,心头甜,只恨不能立时拥住他。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灼热目光,胤禩不由有点尴尬,轻咳声,转了话题:“四哥,十四与你终究都是德妃娘娘所出,论理说,你们彼此该亲近些……”
这两兄弟的疏离程度,只怕连毫不相干的旁人都能看得出来,在行宫的这些时日,彼此数时间并没有刻意相见,但十三十四常会过来找他,难免就会碰到块。
冷面如胤禛,对十三也能和颜悦色,偏偏对着十四的时候,连丝笑容也无。
胤禛听出他话中之意,却只是淡淡道:“我晓得,你不用担心。”
就算面对太子或大阿哥,他也能虚以委蛇,但独独是十四,他不愿去委屈自己。
明明是同母所出,纵然他小时被佟皇后抚养,但总归是德妃的亲生儿子,自己也曾想过当个孝顺的儿子,然而事实终究与愿望相差很远。
他与十四之间,注定有个解不开的心结。
胤禩见他听不进去,也只得作罢,心道这十四长大之后颇得圣眷,德妃也与宜妃共治后宫,到时候有你头疼的。
京城。
在康熙踏上紫禁城的那刻,废太子的戏码便已拉开序幕。
回京翌日,开大朝会,诸王大臣云集,康熙亲自念出废太子的上谕。
“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暴戾淫|乱,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僇辱廷臣,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从前索额图欲谋大事,朕知而诛之,今胤礽欲为复仇,竟至逼宫弑父,似此不孝不仁,太祖、太宗、世祖所缔造,朕所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付此人!”
上谕既出,太子的结局已定,但太子是国储君,废黜仍须择吉日撰文上告天地,也要发明文告示天下,这却不是时半会就能做完的。
人人皆知太子逼宫,康熙心情抑郁,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这日,康熙正在南书房听张廷玉讲书。
心事成病,连日来因废太子的事,他的精神都不大好,此时正半眯着眼,有点昏昏欲睡的模样。
张廷玉说到空隙处,抬眼飞快打量了帝王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他们父子两代为官,皆得这位帝王重用,可谓皇恩天恩与知遇之恩并重,父亲张英已经致仕荣休,他却是今年刚刚入值南书房,前途大好。
只是康熙,却也渐渐老了。
虽然帝王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头发色也不见星白,却掩不住眼角皱纹悄悄爬起。
废太子事,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只怕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
只是如今太子被废已成定局,谁又会是帝王属意的储君?
想及此,任是张廷玉定力再好,也不由微微乱了心神,嘴里讲书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许,只是康熙似乎也没有察觉,正歪着脑袋半靠在软枕上,疲态尽显。
梁九功轻轻走了进来,眼见这幕,踌躇了下,便想退出去。
不料康熙却突然出声:“什么事?”
梁九功唬了跳,忙道:“禀万岁爷,三爷在外头求见。”
“传。”
张廷玉闻言便望向帝王,等他示下。
康熙却示意他无须告退,他只好看着胤祉走进来,起身行礼。
胤祉请安之后,见康熙并没有让张廷玉退出去的意思,眼珠子转念想,心头有些得意。
也罢,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只怕是越人知道,就越好。
“皇阿玛,儿臣有事奏报。”
“嗯?”
胤祉迟疑道:“事关重大,儿臣也不敢随意乱讲,只是大哥宫中有人来向儿臣密告事,说大哥府上藏着咒乩厌胜之物,竟似,竟似……”
“竟似什么?”康熙倦意去了大半,直起身体,目光灼灼盯着他。
胤祉被看得阵心惊肉跳,忙低下头去:“竟似在诅咒什么人,上头还贴着生辰八字!”
说罢,他趴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旁边张廷玉暗暗叫苦,也听得冷汗直冒,这种事情,臣子知道得太,并不是好事。
良久,康熙方才出声,却是字字从牙缝蹦出。
“马上派人,到胤褆府上搜查!”——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逼宫终于完了,擦汗。
大家好像都在问什么时候完结,俺争取九月完结,当然,是在稳步前进的情况下,不会仓促完事的,想口气看到爽的朋友,也可以等8月头再看,那会应该会有大进展的o(∩_∩)o哈哈~
圈禁
康熙手握着个人偶,神色冰冷。
甲午,戊辰,戊申,丁巳。
这是康熙的生辰八字。
他对西洋的天文地理颇感兴趣,也了解甚深,素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是随着年纪渐大,也不由变得疑起来,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正是诅咒自己的人偶,而那个下咒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愤怒到了极点,声音反而平静下来。
“传胤褆进来。”
大阿哥此时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脸色青白,胡渣布满腮帮,哪里还顾得上御前示仪。
他步伐踉跄地跟在梁九功后面走进来,抬眼就看到在康熙跟前的胤祉,不由两眼通红欲裂,便想扑上前去拼命。
“胤褆。”
康熙个声音,顿如冷水浇灌而下,大阿哥个激灵,清醒过来,顿时跪拜匍匐在康熙脚下。
“皇阿玛……”
康熙将手中的人偶丢至他面前,没有说话。
大阿哥瞧了眼,颤抖道:“求皇阿玛明鉴,儿臣从未做过此等不忠不孝之事。”
康熙淡淡道:“胤祉,你来说罢。”
三阿哥觑了康熙眼,见他面无表情,又望向大阿哥,对着他目眦欲裂的神色,扯出个笑容。“大哥勿怪,我这也是秉公处理,你府上的主事陆海真,可全都招了,他怕你行此大逆之事,牵连妻儿满门,这才将此事报予我。”
“秉公!”大阿哥冷笑,“你管的是礼部,又不是宗人府,秉什么公,处什么理,那个姓陆的,只怕是你早就安插在我府中的眼线吧?!”
胤祉轻咳声:“这么说,大哥是承认人偶是你所放的了?”
“放屁!”大阿哥恨不得扑上来将他撕碎。“那本来就不是我放的东西!”
“大哥,你与二哥不和已久,这是满朝都知道的,如今二哥忤逆,你有此心,也是人之常情,若在皇阿玛面前能坦白认错,也不至于……”
他字字句句,竟都将大阿哥往死路上逼。
“住口,我知道你就盼着我死,你好取而代之!”胤褆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以为胤礽倒下去了,就能轮到你了!我告诉你,少做这痴心妄想的美梦,你……”
“闭嘴!”
康熙怒喝出声,打断了他,冷冷道:“朕告诉你,你也少做这痴心妄想的美梦,你觉得把朕和太子都咒死了,皇位就是你的了?”
大阿哥愣,指天誓日道:“儿臣冤枉,皇阿玛,儿臣就算诅咒太子,也不可能对您……”
惊惶之下,竟是口不择言。
胤祉心中喜,正欲落井下石,便听康熙喝道:“够了!”
“畜生!”康熙冷冷道。
那刻,大阿哥分明看见康熙眼里毫不掩饰的厌弃,心底蓦地就涌起股深沉的绝望和寒意,直蔓延到头顶,直至遍布全身。
“皇阿玛……”他喃喃道,瘫坐在地上。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拖下去,囚于宗人府。”康熙淡淡道,却似全无丝感情。
堂堂直郡王成了阶下囚,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眼见胤褆被带走,胤祉上前半步,道:“皇阿玛……”
“你说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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