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而已嘛，」夏明若低头吃面：「万这边的磷火是花的呢。」

「那叫焰火。」楚海洋没好气，继续问那青年：「进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青年停了喝汤，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二人：「跟你们样，背大包的。」

楚海洋瞪眼睛，亮证件，「中科院考古所」，六字金光耀眼，青年的态度立刻变了。

「妈呀，总算把公家的人给盼来了！他们都是来盗墓的，」他说：「想偷娘娘坟里的宝贝。」

娘娘坟里有宝贝，到底还有少人知道？

本来是应该留在县城等孙明来行的，但楚海洋和夏明若不敢耽搁，在招待所的地铺上勉强凑合了晚，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与老黄哭别（注：老黄同志由乡政府代为照管），随后上路，直奔拥翠山。

拥翠山并不高，最高峰海拔两千八百米左右，没有雪线，但山如其名，可谓原始森林标本，藤蔓丛生，仅在前山有条采药人踏出的小径。

昨天的那个小青年为他们带路。这青年姓陈，汉族，本乡的民兵，个子不高，又黑又瘦，爬起山来比猴子还灵活。夏明若近两年缺少锻炼，开始还能跟上，时间长就只剩叫唤的份了。

楚海洋趁机催促小陈：「太好了！快走！把他丢了人世间也没啥烦恼了。」

小陈举着长砍刀在前方开路：「真的？」

「真的，」楚海洋指着后头说：「妖怪。」

话音刚落就听到妖怪的声惊叫，楚海洋跳起来飞快向后跑去：「怎么了！？」

夏明若低头发了会儿呆，然后从地上捡起样东西。

「枪？」小陈也赶过来：「没事，没事，我们这儿山里人有猎枪。」

夏明若把手举高些，手中俨然挺冲锋枪。

楚海洋和小陈齐齐后退，楚海洋大吼：「明若！冷静！冷静！」

夏明若坏笑起来，缓缓用枪口对准小陈：「你的，带路。」又瞄准楚海洋：「你的，八路的干活？」

楚海洋巴掌狠狠拍在他脑门上，夏明若捂着头嗷嗷叫，楚海洋劈手夺过枪：「没子弹。还是苏联产的……这进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小陈说：「民兵？」

「前线的正规军都配备不上这种枪，」楚海洋四处看了看，拨开灌木丛后发现了道暗色干涸的拖行血迹，沿着血迹走了两三百米便是悬崖，崖下是滚滚的澜沧江。

「可能是盗墓贼内讧，然后把死者扔下去了。」楚海洋说：「我们快走。」

小陈倒怕起来：「还、还去啊？」

「废话！」夏明若说：「句老话，抓不得皇后，杀不了太子。」

「又胡编，」楚海洋说：「别信。」

小陈其实不知道娘娘坟的确切位置，走了几个小时自己也糊涂了，先围着半山腰棵大树转：「好像是这儿看见鬼火的……」，又围着块大石头转：「似乎又是这儿好象又是这儿……」，最后指着对面山峰说：「那儿。」

夏明若摆出副阶级斗争脸，抖着腿问：「到底是哪儿啊？」

「我忘了，」小陈的黑脸里透青。

夏明若生气了：「杀你祭坟！」

楚海洋把他拎开，四处寻找后发现了不远处汪山泉，便走回来在树下的空地里搭帐篷：「不记得就等呗，盛夏的夜晚，磷火会经常出现。」

听要等小陈不干了。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怕鬼，学龄前鬼故事听了的典型，平时让他走夜路都不太愿意。

夏明若用黑洞洞的枪管指着他的脑袋：「只数三下，三，二……」

楚海洋丢下帐篷，把夏明若捆得扎扎实实放在身边，拍拍手继续干活，小陈则啜泣着把冲锋枪扔远。

夏明若翻来覆去好不安生，直喃喃自语。

「又怎么啦？」楚海洋没好气地问。

「海洋，」夏明若侧躺在草地上：「你到我这个角度来看。」

楚海洋趴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透过重重的枝叶和灌木，隐约看见对面山崖上，有小个黑黢黢的山洞。

「放悬棺倒不错。」夏明若说。

「莫非娘娘坟其实是娘娘悬棺？」楚海洋问：「出发前李老师对你说了什么？」

「你别耍流氓压着我我就告诉你。」夏明若说。

「谁稀罕你。」楚海洋爬起来。

夏明若挣开绳子，从兜里掏出把炒黄豆，个个往嘴里扔，惬意得很。

「说呀。」楚海洋催他。

「他提到了娘娘坟，让我上这儿来看看。」夏明若说：「对了，你还记得赵老先生吧？」

「怎么会不记得，就住我们大院，老抱着我们上公园玩，」楚海洋轻轻叹口气：「晃快十五年了。」

「1965年，地质所在元谋县的个小盆地里发现了元谋人牙齿，那地方在金沙江边上，海拔千百米左右。」

「我去过。」楚海洋说。

「其实当时赵老先生他们也在云南，只是咱们的宝贝李长生老师在电话里听错了，把元谋县听成了云县，结果扑了空，往回走时经过拥翠山区，晚上住在山脚下户人家家里。结果发现那家狗脖子上拴着块玉琮，大概七厘米高，外圆内方，青玉，花纹像是夔纹。」

「那块玉是葬器？」楚海洋猜想。

「嗯，」夏明若说：「似乎像是随葬品。」

「为什么说似乎？」

夏明若摊手：「因为云南属于边陲地带，古代文明和中原有很大区别，他们的东西不是专业研究者谁敢确定？当时问了老乡，老乡说是上山时捡的，寨子里的老人讲山上有娘娘坟，老先生这才敢推测这块玉是葬器，但他们那次却没能够上山。」

「总之老先生就用五斤粮票把玉换走了，我就说太贵了，也不知道还个价。后来，还没来得及研究……呃……后来……」

夏明若眼神黯：「不说了，后来你都知道。」

六六年初大学教授赵成被迫害致死，生的著作心血，付之炬。

「那块玉被红卫兵抄家抄走了，估计早砸成碎片了。」夏明若垂头说。

楚海洋长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而今迈步从头越，而今迈步从头越！」

天色擦黑，山风骤起，楚海洋架起小锅做饭，夏明若肚子里馋虫跳得他受不了，便时不时搞些小动作，这回偷块烤红薯，下回偷只烘土豆，偷条腊肉，偷盒罐头……

楚海洋忍无可忍，迈开长腿撵得他满山跑。等两人推推搡搡回来时，发现小陈正抱着树打抖呢。

「小陈，冷么？」夏明若蹲在他身边关切地问。

小陈说：「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鬼……」

夏明若说：「好鬼。」

「的确很，」楚海洋把篝火踩灭，指着对面悬崖：「看。」

悬崖漆黑似铁，山风吹得树摇石动，乍看还真是鬼影憧憧，但等了会儿，却看到对面山洞里透出隐约火光，闪即灭。

「鬼火！」夏明若惊叹。

「那是人火，」楚海洋说：「有人在洞里。」

「我们过去。」他说。

「不行！不行！」小陈嘴唇都白了：「在山里走夜路简直是找死！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再说你们别看着近，其实走到对面，少算点也得三个小时！」

楚海洋犹豫了下，夏明若却踊跃报名：「我去！我去！抓现行！」

他在背包里好阵掏，拿出几件似乎是金属质地的东西，借着朦胧的月光拼装在起：「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看，我有青龙偃月刀。」

「哇！」小陈惊叹

楚海洋定睛看：「别信他，考古探铲。」

夏明若也看：「唉呀拿错了。」

他把背包倒提过来抖，然后在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捡起只青铜手柄，拉开两头，弹出刀架，又把卷旧报纸摊开，取出两柄纯黑色长刃，固定在刀架上后赫然把与人齐高的双头尖刀，造型古朴，寒气逼人。

楚海洋扶着额头蹲下，脑门上滴无奈汗。

夏明若偷看楚海洋表情，然后正色道：「这不是从你爸研究室里偷来的，这是我碰巧又找到把。」

楚海洋喃喃：「我不关心你是从哪儿拿来的，我关心你是怎么把国家级文物带上火车的……」

「这很难吗？」夏明若不解。

当然不难，对于个能把整捆雷管带上车的人来说。

「这是什么？」小陈问。

楚海洋已经决定天亮再行动，便再次点燃火堆：「种古代兵器。」

「真是关公用的？」小陈围着刀直转，稀罕死了。

「嗯，」夏明若点头：「这可是国宝，目前只找到这把，空前绝后。」

「哇！！」小陈打心底里敬仰。

刀刃划过夜空，啸啸作响，夏明若维持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继续解释：「前278年左右，关羽同志开始协助秦国统六国，大战秦琼三百回合，武器就是这把长刀。」

「所以这是柄战国古刀。」楚海洋补充。

学名叫鎏金蟠螭纹双头刀，楚海洋他爸（文物学家，主攻古代兵器方向）简称其「蟠螭刀」。

「哇！！！」小陈反正对历史没研究，管他是战国还是五代。他伸手摸摸刀刃：「这是哪儿来的？」

「西陵秦公墓出土的，建国以来挖掘的首屈指的大墓，光墓道就有百二十米长，」夏明若翘起兰花指娇滴滴说：「海洋我饿了洋哥哥，我饿了。」

「少不了你的！」楚海洋翻白眼。

夏明若立刻坐下来吃饭。

「基层同志面前给我注意点儿！」楚海洋提醒他用餐礼仪。

「哎，自己人，自己人，」夏明若捅桶小陈。

小陈的眼神还粘在战国长刀上：「乖乖，战国的……」

「而且过了两千年依然锋利，以为刃上有致密的氧化层，就是这层黑色的东西，」楚海洋举刀随手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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