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积得厚了,一大早,裴征拿着铲子馋院子里的雪,亮出青石色的石板,听门外传来裴年的声音,他收了铲子,裴年来商量去邻村买猪的事儿,年尾了,养猪的人家都寻思着杀猪喝卖猪,裴征拿出箩筐,准备跟着一块,顺便村子里叫上大生,裴年笑道,“我和你一块就好了,虽然在镇上做工,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我们两人就够了。”
裴征点了点头,又从家里拿了担子,两人挑着空箩筐出了门,沈芸诺问他们先去哪儿,裴征想了想,“去上水村吧,村子里养猪的人家多,连着几日都能去上水村。”
“午饭大堂哥也过来吃,我给你们留着。”一头猪,内脏大多是不要的,猪头弄起来也麻烦,猪耳朵味道不错,想着,回到院子,拿起铲子,就着裴征铲过的地方接着铲,琢磨着如何处理猪头,不一会儿,浑身上下都出了汗,大丫觉着好玩,出来帮忙,沈芸诺擦了擦脸上的汗,好笑道,“快回屋,表弟今日不念书,你们去后院瞧瞧鸭子怎么样了。”
河面结了冰,鸭子只能关在笼子里,吃的也比平时少了,往后,鸭子也不下蛋了,她琢磨着可以把鸭子杀了,做成甜皮鸭储存起来,过年的时候吃,往后,鸭子瘦了,反而得不偿失。
有了主意,准备等裴征回来,顺手把鸭也杀了。
寅时了,裴年和裴征才回来,身后跟着大生他们,沈芸诺去灶房热饭,金花熟稔的舀水洗肉,桂花也有样学样,洗好了肉,大生和裴万抬着箩筐进堂屋,摆好砧板菜刀,开始忙活起来,今日裴秀成亲,罗春苗没有将孩子带过来,不见裴勇和裴俊,沈芸诺没有多问。
反倒是桂花,边切肉,边和进屋的沈芸诺说起裴秀成亲的事儿,“夏家兄弟容貌不俗,听说是年后准备考秀才呢,没瞧见婶子那张脸,笑得都快抽筋了。”
宋氏对夏家这门亲事满意,便是裴老头,都换了身衣衫,靠在椅子上,嘴里直说夏家人的好话,想起这个,桂花压低了声音,“小洛大伯母和小洛四婶中途因着席面的事儿吵了起来,亏得你们没过去。”
周菊怀着孩子,饭桌上责怪韩梅炒菜油多了,韩梅面子上过不去,争辩了两句,宋氏在中间也帮着韩梅,将周家人欠钱得事儿说了,周菊来了气,顾不得夏家人在就和宋氏闹了起来。
宋氏不骂人不还嘴,捂着嘴哭,气得周菊摔了手里的碗,听大生娘说,宋氏是真的转了性子了,换做平日早就骂人了,如今耐得住性子,反而不好对付了。
沈芸诺明白桂花话里的意思,宋氏不是心里没气,而是都积压在心底,明白,一旦她发了火,众人会对她评头论足,她隐忍不发,众人只会觉得是周菊的不是,以退为进,韩梅最擅长的伎俩,没想着宋氏学了用在周菊身上。
周菊说裴俊能压制宋氏,这句话,沈芸诺如今也不太相信,宋氏学聪明了,在裴俊跟前装个好人而已,心思如何,谁知道呢?
沈芸诺拿起菜刀,慢慢帮着切肉,裴秀出嫁了,之后家里边周菊和宋氏大眼瞪小眼,一时半会安生不下来,周菊以前怕宋氏因为肚子没动静才忍气吞声,眼下挺着肚子,定不会错过折腾宋氏的机会,两人最后也是打个平手而已。
果然,桂花下句就道,“小洛奶哭,他四婶随即也哭,还说嫁进裴家帮着操持家里家外,身子骨不好,久久怀不上孩子,好不容易盼来一个,他奶就使绊子,小洛四叔都没话了,叫小洛奶回屋,我看啊,小洛四叔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呢。”
大生娘出了名的软性子,桂花进门有段时间了,两人从未红过脸,也是后边有人撑腰,她才敢和沈芸诺说这些话,“要我说啊,还是小洛大伯母厉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闹得两人吵了起来,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大生娘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了,和桂花说过许多村子里的事儿,起初是为了她不认错人,之后则是想告诉她,哪些人能交往哪些人不能往来,春花和柱子娘,尽量不要和她们走得近了,至于裴家,裴征和大生一块长大,关系好,是要多多走动的。
而且,沈芸诺性子好,不是喜欢说三道四得人,为人也亲切,桂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裴万在边上听着,默不作声,席面吃一天,午饭后他就走了,裴老头坐在椅子上,和他说了会话,裴万心里没有多大的触动,裴老头能有今日是他自己的错,他能原谅什么?什么都不能。
裴秀的亲事过后,裴俊和裴勇跟着来帮忙,李勇留下帮忙,沈聪将小牛装了牛车,裴年和李勇一起买肉,春生几兄弟也来帮忙,春生媳妇也在,人手多,每天都有事情做,沈聪去镇上买了称回来,家里有了称,做什么都方便地多,裴年和李勇买猪是估算的,庄户人家每年缴税,猪的重量是能估算的。
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称猪的麻烦,说好五日送腊肠去镇上,家里有人帮忙,送去镇上的腊肠有三百斤,一天六十斤腊肠,眼瞅着要封山了,管家的意思多送些,沈聪和裴征商量,隔天送一百五十斤,封山前一天,沈聪将家里的腊肠全送去镇上,县衙那边也没多大的事儿了,沈聪不用去县衙,灌出来的腊肠也只能等年后,通路了送去镇上。
这样子的话,家里的人手多了……
☆、98|060609
来家里帮忙皆是平时走得近的,开口要他们不来,猛的没了工钱,心里多少不舒坦,沈芸诺思忖道,“不如和大生他们说肉少了,轮着休息,和小洛学堂里抱柴的法子差不多,能休息,大家也不会因着忐忑而心里不舒坦。”
家里的猪头有好几个,沈芸诺将猪耳朵弄下来,能熬汤的骨头送给大生她们,裴征将猪耳朵挂好,侧目道,“你说的法子可行,明日我和大家说说,封山,灌腊肠的事儿不着急。”天气冷,买回来的肉放五六日也不会坏,之前去镇上买了调料,看上去多,用起来的速度也快,斟酌道,“家里调料用完了,我们也不灌腊肠,好好休息,准备过年。”
今年,家里忙着挣钱,甚少有清闲的时候,忙过这些日子,明年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忙活了,等着夏日收银耳摘菌子就好。
沈芸诺不在意,今日太阳不错,从小洛屋里抱了被子出来晒,再忙,待邱艳生孩子,她也要空下来照顾邱艳坐月子,而且,明年开春,腊肠的生意就停下了,忙不了多久。
裴征转过身,打水洗手,端着昨晚换下的衣衫去后院,溪水结了冰,洗衣服都是在家里直接打井水洗,转身朝沈芸诺道,“趁着天好,你和嫂子在院子里走走。”院子里堆积的雪铲干净了,湿哒哒的像下过雨似的,微暖的阳光射下,石板的水色散开,露出原本的颜色,沈芸诺歪头笑道,“嫂子去金花嫂子家了。”
邱艳肚子大了甚少出门,方才,金花嫂子纳鞋垫,前边修剪大了,让邱艳帮忙瞧瞧,天色好,邱艳才出了院门,大丫也跟着过去了,沈芸诺晒好被子,估摸着时辰,出门去了金花家。
一院子的雪,白色一片,稀稀疏疏的脚印透着灰色,坏了一院子的白,角落里,柴火码得整整齐齐,金花一个人在屋里不喜欢关门,她喊了声,径直走了进去,到堂屋门口,里边传来说话声,她抬高了嗓音,桌前,两人抬起头来,金花高兴道“阿诺妹子来了,快进,鞋垫子快弄好了。”她性子粗糙,回回做出来的鞋子都不合适,剪刀落下,要么剪摘了,要么宽了,往年李杉得鞋垫子都是他娘裁剪好了,金花直接缝补就是了,如今却是不成了。
邱艳手里握着刀,顺着轮廓慢慢修了一圈,再放到画的脚印子上,差不多,松开剪刀,笑道,“这样子的话就差不多了,你还有没有其他得鞋垫子,我一并给你弄了。”
金花自己脚上的鞋子也大了些,不好意思再劳烦邱艳,连连摇头,“就这三双了,我自己的,大些小些无所谓。”李杉在外边走,鞋子不合脚,回来,一脚的水泡,她心里过意不去,至于她自己,金花觉得无所谓,除了上山便是在沈芸诺家,走路的时候少。
沈芸诺进屋,低头,瞥向邱艳脚上的鞋子,笑道,“金花嫂子把你的鞋垫子也拿出来,你担心累着我嫂子,这不还有我吗?”她的绣活全是小时候练出来的,她娘针线活好,她娘死后的那些年里,她做得最多的就是针线,沈聪身上的衣衫都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