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急了,刚走出门,拉着大夫在旁边说话,“你可得把人治好了,聪子眼下在监牢里边,若知道这事儿,后边会发生啥,咱都拦不住,他有眼下的日子不容易,大夫,你可得帮帮他。”
大夫叹了口气,直言道,“往年,聪子受伤,从不低声下气的他却求我救他的命,说他若死了,阿诺也活不了了,我哪不知晓他心里对他妹子的看重,阿诺身子骨还算好,这会动了胎气,能不能保住,我也不好说,你知道我的,能给你个准信,绝不会保留,阿诺的情况,确实不好说。”怀着身孕,最忌讳大喜大悲和大动作,这两者,今日沈芸诺都经历了,孩子的事儿,他也说不准,“先吃副药,晚些时候再看看。”
没见血,若心情好,好生养着,说不定没事儿。
刀疤心口一颤,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让大夫给邱老爹和邱艳瞧瞧,屋子里,传来大丫和小峰的哭声,刀疤想起还有两个孩子,循着声音找去,望向门上落了锁,该是担心伤着两个孩子才把人锁起来,他找了圈没找着钥匙,叫了声里边的大丫,让她别站在门口,退后一步,抬脚,啪的声,门开了,床上,大丫站在床沿上,手扶着欲滚下床的的小峰,刀疤阔步上前,抱起哭得面色通红的小峰,侧目望着同样满脸是泪的大丫,他声音粗噶,“大丫,没事儿了,娘和姑姑在屋子里睡觉,干爹抱着你们去外边转转好不好?”
邱艳伤得不轻,邱老爹额头也伤着了,刀疤不想两个孩子看着那副场景,故而提出抱他们出门走走,大丫却警醒起来,哭着找娘,沈芸诺把她们关在屋子里,两条狗一直在叫,肯定是家里来坏人了,她知道。
“大丫听话,姑姑和娘在休息,等她们睡醒了,我们就回来好不好?”邱艳和邱老爹身子怎么样了他还不知道,沈聪那边,肯定不敢要他知道的,哄好了大丫,怀里的小峰却怎么都不好,还尿了刀疤一身,大丫在旁边吸了吸鼻子,“弟弟饿了,姑姑说弟弟尿了肚子没东西就会饿,干爹给弟弟找吃的。”
刀疤没照顾过孩子,哪懂小孩子吃什么,大丫却懂事的拉着刀疤去了灶房,揭开一个瓷罐子,里面是邱老爹磨出来的米米分,“干爹喂弟弟吃这个,弟弟哭,姑姑就是这么喂的。”大丫见过沈芸诺照顾小峰,和刀疤说了两句,哭得久了,不时会打嗝,好在刀疤听明白了,哄着小峰,叫人进灶房,旁边有个吊着的小锅,该是专门给小峰弄吃食的,烧好开水,刀疤舀了几勺米糊放进去,可能吃的次数多了,小峰瞧着锅里的米糊,人心慌起来,小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睁大眼望着锅里的米糊,哭得更厉害了。
刀疤舀一勺自己尝了口,软软的,含在嘴里就化了,不过舌头上残着少许米糊,他抿了抿,依着大丫说的往里边加了少许的猪油,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小峰,小峰吃得急,刀疤怕噎着他,速度渐渐慢下来,问大丫沈芸诺给小峰喝水了吗?大丫摇头,见小峰不哭了,大丫转身,朝邱艳屋里跑,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小峰朝外边望了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刀疤叹气,李杉问他院子里的人怎么处置,问清楚才知道,两个妇人其中一个是狗蛋娘,一个是狗蛋婶婶,至于四个男人,她们不认识,李杉怀疑道,“背后有人栽赃聪子哥,刀大哥瞧着怎么办?”
刀疤面色一狠,“带回场子,把背后之人找出来,拿只手拿的棍子,将其剁来,聪子在风口浪尖,别要了人的命。”他们出来时,镇上的忍都在说这件事,沈聪不止牵扯到一条人命,还有死在破庙里的李块头,以及兴水村的裴元平,李块头是自己生病死的,至于裴老头,和沈聪没多大的关系,有人把所有的事儿全部往沈聪身上引,目的必然不简单。
李杉点头,望了眼安静下来的小峰,心里叹了口气,院子里的那四人是没命活了,这么些年,沈聪不杀人,是心里存着事儿,他是知晓的!二刀疤,孑然一身,没那么多顾忌,不会对四人手下留情。
吩咐人将四人带出去,李杉望了眼被堵上嘴的两名妇人,“聪子哥喝狗蛋的死没有关系,狗蛋是不是累死的,你们会一点都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失踪的,你们当娘的,心里会没数?今日,沈家人没事儿就算了,若她们有个三长两短,哼~”
两人缩了缩脖子,狗蛋娘泪流不止,她也觉得其中不对劲,狗蛋是在巷子里玩被人带走的,怎么会死在河滩边,是她在家里忙,忘记狗蛋了,都怪她……
邱老爹额头伤口缠了布条,邱艳护着他,他身上挨了棍子,没多大的事儿,邱艳的伤则严重得多,大夫给了药膏,让旁边的婆子给邱艳擦药,隔着衣衫,按了按邱艳后背几个地方,“背上骨头伤着了,你好好养着,别乱动,家里忙不过来就请两个人,身子最重要。”
邱艳忍着痛,那帮人来得突然,没回过神来,她咬着牙,问沈芸诺的情况,大夫点头道,“阿诺没多大的事儿,你自己的伤得养着。”
邱艳狐疑的看了大夫两眼,明显不信,沈芸诺砍伤了两人,动作大,肚子里怀着孩子,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盯着大夫看了许久,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撑起身子,被大夫按住了,“她没多大的事儿,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113|060624
一屋子人要么伤了要么年纪小,刀疤让两个婆子留下来照顾他们,经过院子,余光冷厉的扫过窝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妇人,冷声道,“带走。”今日的事儿是两人挑起的,不管如何,沈聪那边该有个说法。
二人被强行拽起来,低着头,眼角一片泪痕,沈聪在镇上的事儿她们多少有所耳闻,恶名昭彰,为非作歹的居多,而两人此刻方才想起一些事情来,修路她们也去了,每日三文的工钱,还管午饭,对她们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幸事了,在外人眼中,她们可能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穿着光鲜,眼里对村子里的人多少瞧不上眼,而究竟日子如何,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为了搬来镇上,家里卖了所有的田地,手里没有田地和银钱傍身,这个月不好好做工,下个月家里就会穷得揭不开锅,纵然靠着借钱能周转些时日,而身上的担子会愈发重,银耳,有这份差事她们一家子都是高兴的,尤其,沈聪并不像传言般冷若冰霜,对她们和那帮小孩子都有照顾,估摸着时辰,会主动提醒河滩边的孩子休息,别累坏了身子,对那些偷奸耍滑得人,也会疾言吝色的训斥,监督他们干活,恩怨分明,有一说一。
之前被仇恨冲昏了头,而今,反应过来懊恼不已,垂着眼睑,一脸悻悻,想着如果今日,屋子里的三人真有个好歹,她们良心何安?走了几步,两人回眸,望向半掩的房门,含着水雾的眼珠子心虚的眯了起来。
刀疤对二人的神色视而不见,留下两人在门口守着,以防有仇家浑水摸鱼,至于那四人,刀疤握了下手,指节咔咔响,他们敢来,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几乎半日的光景,沈聪杀人的事儿就在小镇上传开了,而状告沈聪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娟和李块头亲娘,两人跪在朝堂上,说起沈聪的恶行,一把鼻涕一把泪,李块头娘还好说,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裴娟,镇上的人多少了解她的性子,当初,陈余在外边没少拿沈聪挡事,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了,县衙门口围了一大帮子人,尽是看热闹的。
原因无他,自古民不与官斗,裴娟和李块头娘肖氏胆敢状告沈聪,成与不成,往后的日子怕都不好过,官官相护,这会儿,大家不着急帮陈聪说话,事儿后,县衙肯定要追究发落两人的,当然,或许不会明面上给肖氏和裴娟难看,背地里动些手脚却是小菜一碟,肖氏和裴娟说得潸然泪下,反观旁侧跪着的沈聪,脊背笔直,面若玄冰,身上还穿着县衙的公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肃杀之气,可众人眼中的他,更多了份硬朗,俊俏。
不怪大家有此反应,沈聪容貌本就生得好,早些年皮肤偏白,后去赌场一年又一年晒黑了,那种地方混,笑脸迎人只会讨来对方嫌弃,沈聪常年肃着脸,不见笑,打人更是有股狠劲,大家怕他,哪敢和他对视,打量他的容貌,之后,沈聪在县衙当值,一身公服在身,寻常老百姓更是不敢看他了,因而,众人虽知晓沈聪这个人,不少人也见过,而真正打量他容貌的却是少,此时见沈聪稳如泰山,身姿伟岸,在场未说亲的姑娘不少皆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时又抬眸望向沈聪……
肖氏和裴娟说了一通早已口干舌燥,眼角的泪也干了,裴娟装不下去,往下爬了一步,被旁边的捕快一瞪,又爬了回去,“知县大人,您明察秋毫,可要为我爹做主啊,可怜他死的时候,身边没一个儿女守在床侧,孤零零的,临死想喝口水都找不着人。”她假意掖了掖眼角,指着沈聪,“都是他,他伤了我爹的腿脚,上水村的韩大夫为我爹接好骨头,他又出手,周而复始,韩大夫后边都不医治我爹了,才害得他一直卧病在床……”
日头爬上头顶,周围堵着人,不透风,裴娟擦了擦额头的汗,低下了头。
裴娟声泪俱下,却未听到上首坐着的人有何动静,反而人群中有兴水村的人,对裴家的事儿是清楚的,他没和沈聪打过交道,然而每回赶集遇着旁村的人,说起兴水村,大家不再说那个穷得好多人没娶着媳妇的村子,而是沈捕快在的村子,兴水村人嘴巴里不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大家多少都是护短的性子,出门聊天,自然希望有人捧着,而沈聪搬来兴水村,外人看兴水村的眼神明显比之前和善了,此时听着裴娟的话,忍不住帮沈聪说话道,“大家可别被她骗了,裴家大姐可不是善茬,她在镇上享福,留爹娘在村子里受苦,她爹卧病在床好几个月,她从没回去看望一眼,
人死了,才回去的,人沈捕快光明磊落,当年,好些人家来不及缴税,还是沈捕头帮忙求的情。”
庄户人家最是看重粮食,提起这件事,上水村有几户人家也受过沈聪恩惠,附和道,“可不就是,沈捕头是个好人,对咱上水村恩情也大着呢,而且,大家怕是不清楚当初缘由,她爹为了点银子,和李家大块头合伙拐了两个孙子,沈聪妹子还差点死了呢。”
这件事在兴水村和上水村不是什么秘密,当日,上水村好多人帮忙找孩子,虎毒不食子,裴老头竟然对自己儿媳孙子下手,心思歹毒,卧病在床怎么了,落他们手里,恨不得将人杀了,“她三弟手里就一个儿子,白白净净的,乖巧懂事的很,遇着人,大人问他什么便答什么,手里有吃食还会分给大家,亏得裴老头也下得去手。”
这番话,叫周围人炸开了锅,即使有的人早就听到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仍忍不住再次感到唏嘘,对裴娟,众人纷纷指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有孝心,哪会爹娘生病的时候不管,死了,才想着出面当孝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