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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近日从早到晚都在金帐内接受来自各部族首领的叩拜纳贡,细报封地的人畜苛捐,入夜后,金帐内设宴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族首领,钟鼓馔玉,胡笳声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彻夜不歇。

大单于公务缠身,每日喝到酩酊,已有日子不曾回寝帐。

恰兰佩忙于祭祀大会大小杂事,无暇也无意陪他应酬。他不召唤,她便安稳居于银帐之中,得空时,她也会走出毡帐,踱上白鹭泽东的那处高冈透透气,俯瞰一汪碧波,翻浪扬白鸥,草木蔓发,露湿青皋。

这日,她正站在那棵独立的樟子松下,对着眼前美景放空思绪,忽见赵绮提着裙摆慌不择路地朝冈上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叫:大阏氏!大阏氏!

她黛眉微蹙,脚底还未迈开步,赵绮已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近前。

兰佩面露不悦:何事这样慌张?

大单于,赵绮跑太急,连不出一句整话:大单于,刚刚,刚刚同意了雕陶阏氏的求娶,要,要纳哲芝为二阏氏了!婚礼就定在五日后的祭祀大典上!

兰佩一时怔住:......

早晚会来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尽管比她预想的早了些。

可对比前世他娶她不足半月便纳了哲芝,已经又晚了不少。

如果按照前世推断,再过一旬,待这草原上鲜花烂漫时,东胡的使者将再次来到单于庭,提出索要大单于心爱阏氏的无理要求。

如若在那之前他的大阏氏只她一人,她此生命运,又当如何?

单看这几日冒顿对她的态度,不过为了一卷羊皮,一枚香囊,便能冷淡至此,整整十日不曾踏入寝帐半步,托什么设宴酒醉的说辞,不过是借机敲打她罢了。

可想真到需要在家国大事与儿女情长之间逼他做取舍时,他又会作出怎样理智到近乎绝情的抉择。

想她重活一世,之所以同意嫁给他,一方面是出于对父王、哥哥,以及整个兰族安危的考量,另一方面,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可为外人道的原因,是她自己暗藏私心。

她要成为那个伴随他一步步开创匈奴鼎盛之世的国母大阏氏。

而不是,创业未半,中道崩殂,重蹈被他送去东胡的覆辙,成为惨死东胡王刀下的冤魂。

至于哲芝,只能说,这是她的命。

和她自己一样,无论前世亦或今生,始终逃不过成为冒顿阏氏的宿命。

这样进退一盘算,兰佩已迅速从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中缓和下来,唇角勉强弯出一丝不由已的笑,看着赵绮说:我还当是何事,大王娶二阏氏充盈王帐再正常不过,且他前些日也对我说过,此乃王室大喜,何至于你这样大惊小怪。

赵绮一愣。

不对啊。

虽说不管秦人还是匈奴,男子纳娶三妻四妾是常事,可大阏氏所表现出的态度,也未免太超然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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