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兰佩一声惊呼,转眼已被她抱上那匹雪花豹,欢儿还在车里呢!她提醒他,冒顿暼了眼正睡在车里啃自己脚丫玩的胖儿子,笑道:不是有乳母在?说着与她同骑,在众人的叩拜欢呼声中,缓缓向金帐而去。
当晚,大单于设宴,为此次随他出征降服楼烦、白羊二王,收复河南失地的将士们庆功,只是如此重要场合,向来海量的大单于仅仅酒过三巡便以酒量不济为由,匆匆退席,留下丘林贝迩、拓陀和兰儋陪众将士们一醉方休。
大单于走后,众人见帐外月明如灯,夏风习习,便自金帐移步帐外,围坐篝火旁继续彻夜狂欢,歌舞声,鼙鼓胡笳声,欢呼声随风远播天际,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夹杂着酒香、松木红柳炙烤羊肉的香气,整个单于庭热闹如同秋祭,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银帐里,兰佩近一年未归,帐内虽一直有专人打理,但此次带回不少欢儿的东西,还有兰佩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都需整理。
欢儿已随宝英在旁边毡房早早睡下,小狄领着其他几个侍奴忙进忙出,替大阏氏整理床铺衣物,准备热汤沐浴,兰佩呆在帐里自觉碍手碍脚,干脆循着歌声走出银帐,缓步踱到西面山岗,俯瞰满月之下,这一世的人间天堂。
远处,点点篝火在夜色中如金子般闪烁跳跃,那些正围着篝火大声高歌,大口喝酒的男人里,大约有她的哥哥和夫君罢。
也是,今日这番太平盛景,是他们带着同袍拿命博来的,踏过敌人的尸首,从死人堆里活着回来,他们太需要用这样恣意狂欢的方式来庆祝胜利了。
她想,今夜无论冒顿多晚归都是情理之中,她甚至希望他能喝个酩酊大醉,借酒精的作用彻底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
他太累了,今日虽只短短见了他那一面,他将她送回银帐之后便去了金帐,但与他对视时,她清楚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如鲜红的蛛网,密密缠缚在她心头,令她感到阵阵心疼。
正想着,自那歌声和鼓乐声中,她隐隐听见脚踩青草的窸窣声。
这么晚了,不知还有何人会至此,为了避嫌,她猛地站起身,待要向坡下走去,只听那人戏谑的声音自她侧后方响起:既来了,又何必着急走?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兰佩蓦地一惊,不为说话的人,而为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竟与他和呼衍乐大婚那晚喝醉了,也是在这处山岗上与她说得话一字不差。
他是故意的!
为了促她想起,那晚他曾经在这里借醉酒强吻了她。
那是此生他与她的初吻,竟是在那样的场合之下,狼狈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