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临到阵前,才发现掉进靺鞨人设好的陷阱里,加上慌张之下指挥不当,连辎重调动都断在后头没能跟上,给靺鞨逮住机会直接包抄逼入平州。
回想起城门关上时候,靺鞨人凶狠嗜杀的模样,副将狠狠抖了一下。
“可若是朝堂退居南下,弃了京师,我们——”
“岂不是危险”五个字还没出口,王魁就“唰”一下,将身上的佩剑抽出来,直接抹了对方脖子。
他看出了对方的退意,以及思索逃跑之法的念头。
噗——
鲜红的血液溅到他脸上,烫得他觉得自己的脸皮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紧着手中佩剑,沉眸望向其他眺望的将士,厉声道:“阵前乱军心者,立斩不误!”
滴答滴答——
剑刃上的血液,顺着剑锋往下滴落,在厚重的毛毯下,也短暂汇聚成一小洼,才被吸走,变成深色的一团污。
唐匡民抬起半张染血的脸庞:“谁敢再说一声退,下场如此。”
他手中剑芒,点着倒在地上的忠武将军白锛。
对方脸朝下埋着,只有鲜血汨汨洇出。
殿内灯火惶惶,诸位臣子只觉满身寒凉侵袭。
秋风从门缝往里钻,贴着地面攀上衣袍,紧紧缠绕住他们的小腿。
群臣觉得小腿又僵又冷,难受得厉害,却不敢在这样的时候,胡乱动弹,只把自己当成一块没有感觉的石雕。
墙头草如张枢密使识趣地岔过这个话题,高喊两句“万岁”,义正言辞地发出“誓死捍卫京师,绝不动摇”的号子,再拜三拜,高呼一句“皇上英明”。
其他臣子慢了两步,心中懊恼,也赶紧跟着跪下拜三拜,口中呼喊:“皇上英明,我等誓死捍卫京师!与京师共存亡!!”
傅伯廉盯着那把滴血长剑,斗胆开口:“敢问圣上,如何安排退敌之事。”
张枢密使用余光看着左下方的紫袍,钦佩他不怕死的胆色,都这等时候了,还敢主动捋虎须。
“侍中认为如何?”
将口灿莲花,劝动他迁都的人杀掉以后,唐匡民心中的狂怒便扯出来一个口子,他用上极大的自制力,才将自己内心翻涌起来的暴戾压住,没有倾囊而出。
退,他是绝不可能退的。
他若是带着朝臣往南退去,拱手送出北地,不用史官工笔直言,他光是每日想起这件事情,就像是用刀天天扎自己一下似的。
这个脸,他丢不起。
不怕死的傅伯廉,继续说着不要命的话:“臣以为,该当调动河南道——”
“侍中的意见,朕已知晓。”唐匡民没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新鲜意见,开口打断道,“陈德,你亲自去宣谢侍郎和云舒郡主来见。”
傅伯廉唇瓣抿了一下,最终也只是行礼退到一边,让陈德出门去,他则垂手静立。
殿中寂静下来。
陈德在殿中行走,也不敢失仪,等出了殿门,才敢加快脚步,并且令左右:“去,让谢侍郎的护卫将朝服送到大理寺狱去。”
他得先拐去枢密院,将云舒郡主请过去。
已然听到动静的云舒,听到传令什么也没说,只道:“我与你一起去请谢侍郎。”
陈德抹汗:“郡主,可别让——”
剩下的话灭在咽喉里,他脖子上架了一把横刀。
“若是圣上怪罪我没有马上去见他,你就说我威胁你,非要跟着去大理寺狱。”她手中横刀更紧了些,“明白?”
陈德感觉到刀刃就贴着皮肉,只要轻轻一动,他那一层老皮,就会溅出血来。
如同忠武将军那般。
唐家人,都是一群不会心软的家伙。
“好,好。”他只能答应。
唰——
云舒郡主将横刀收回,提着他的领子,把人带到马上,策马奔去。
朝廷急召,街上奔马不会有任何罚罪。
她一路赶到大理寺大门前,几乎是将陈德半架着拖进大理寺,吓得大理寺卿以为靺鞨打来了。
来过大理寺狱几趟,云舒郡主已经熟门熟路,自己便直冲关押谢景明的大理寺狱前。
两边狱卒把刀抽出来前,她把陈德往两人身上一推:“圣上派来宣口谕的内侍监陈德。”自己便握着横刀,架开他们半开的利刃,往里面走去。
“郡……郡主……”陈德半死不活地喊着。
云舒郡主没有理会他,直奔谢景明关押的牢房,对盘腿坐在床板上,就着迷朦烛光,还在拟写工、军变革诸事章程要点的人啧一声。
此等情形之下,还能从容不迫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