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黎昭的话,青衫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黎昭也不强求,笑着?问道:“还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我要赶去南郊了。”
青衫用眼神询问她要去南郊做什么。
黎昭没有回答,盯着?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像是在说他?们没熟到需要告知行程的份儿。
可就?是这份拉开?距离的疏离,让青衫压低的眉宇缓缓平展平整。
“顺路吗,捎你一段?”黎昭客气问道。
青衫点?点?头,随黎昭坐上侯府的马车。
马车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上缓缓驶行。
一对不太相熟的男女静默对坐,黎昭趴在窗前望着?汇流成线的景与人,对面的青衫盯着?她的背影。
少女今日?身穿一件纨素白裙,外搭烟雾轻绡,比印象中?那个喜欢穿鲜艳衣裙的小丫头多了轻盈与清丽。
人的心态变了,着?装也会改变吗?
青衫愈发不熟悉这个默不作?声的少女,活泼雀跃在她身上一点?点?流逝着?,人太过安静。
倏然,少女叫停车夫,挑帘指向街边一家点?心铺子,“那家的茉莉花饼不错,你能帮我去买一些吗?”
日?光熹微,照在她回眸的侧脸上,别样隽永。
黑白分明?的瞳仁在弯弯眼睫中?微凝,凝在对面书生的身上,似含了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
青衫被眼前曼妙的画面吸引视线,半晌,步下马车,一瘸一拐走向铺子,心头舒缓轻松。
原来,她私下里与人是这样相处的。
原来,她只对他?收起了温和。
这也是他?大费周章假扮崔济的缘由,并非以一重分身与黎昭重新相识、相知,而是想要通过崔济的视角了解黎昭,再以真实的身份去调整自身心态,去迎合黎昭的习惯与喜好。
以前的他?,不愿意花心思了解黎昭,待黎昭封心锁欲,又?苦于没有了解她的突破口?,只能另辟蹊径,以另一重身份试着?靠近。
不过,说另辟蹊径太过牵强,应该是旁门左道,缺少坦诚。
青衫自嘲地?想。
走到排着?长队的店铺前,第一次为姑娘买点?心的男子回头看向停靠在街道对面的马车,没有在马车的窗口?瞧见黎昭的脸。
车帘垂落,遮住了车内的光景。
他?转回头,高挑的身量在长队里很是显眼,他?耐性等待着?,待排到队伍最前头,淡笑着?递出银两?,“打包一份茉莉花饼。”
售卖的小贩摇摇脑袋,“抱歉啊,这个季节,茉莉花还没开?呢,要等到盛夏了。”
青衫恍然,他?知茉莉是盛夏的产物,却忽略了这一点?,只因从不在饮食上花心思。
身后传来食客的催促声,眼前是少女对茉莉花饼殷切的渴望,他?默默退到一旁,陷入为难。
可当他?一瘸一拐走向对面时,那辆载有黎昭的马车竟不知所踪。
风和日?丽,青石板路上没有留下车辙的痕迹。
青衫呆呆站在人流不息的长街上,心里空落落的。
行驶的马车上,黎昭独自静坐,脸上不再有温和的笑意,转为薄凉。
崔济生长在市井,怎会不知初春不售茉莉花饼。
再有,崔济的瞳仁偏深偏小,任浅色瞳眸的萧承本事再大,也复刻不了。
旁人或许识别不出他?的伪装,但自三岁起就?陪伴在他?身边的黎昭,怎会识别不出。
当黎昭注意到那双浅棕色的凤眼,就?产生了怀疑,再一试探,了然于心。
那双眼,随着?年纪递增,会愈发狭长如刀,她太过熟悉,本能排斥。
前世相识二十一载,今生十三载,整整三十四载,她比曹顺还要熟悉萧承,怎可能认错。
马车驶出城门,驶入人流稀少的地?带,开?始加速奔驰,直至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地?。
春意盎然,春风和畅,春阳绚烂,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到处是花花搭搭的植被。
黎昭跳下马车,精美的绣鞋陷入刚刚洒过水的泥泞土壤。
出师不利。
黎昭失笑,抬头时,刚好与一人对上视线。
卷着?裤腿的齐容与从一群弯腰替百姓做农活的将士中?走出,单手搭腰,另一只手扛起锄头,闲庭信步般来到黎昭面前,小腿上满是泥泞,脸上也沾了泥土,他?浑然不觉,故作?不相识地?问:“这是哪里飞来的雨燕?太漂亮了吧。”
此情此景,广袤天地?,这话并非油嘴滑舌,更像熟人间的调侃。
多日?不见,那点?说不清的暧昧散去许多,黎昭从腰间摘下一只圆润的酒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
齐容与眉开?眼笑,将锄头插在地?上,朝她伸出手,“恩不言谢,过会儿请你去农家院好吃好喝一顿。”
替百姓干农活,是齐容与和伯府老伙计们自发的行为,既然承诺了,就?要有始有终,他?系好酒葫芦,回到田里继续播种。
随后,一小拨人来到一方鱼塘,替一户人家的老两?口?捉鱼,两?位老人要趁着日落前进城卖掉鱼。
鱼塘多是草鱼、青鱼、鲫子、黄颡,怕黎昭等在鱼塘边无聊,齐容与徒手抓住一条鲫子递过去,“帮我放进竹篓里。”
竹篓就?在岸边,不少将士在鱼塘中?直接“投篮”,哪需要再传递一手。
可黎昭还是接了过去,伸直手臂,鱼头朝下,鱼尾朝上,快速跑向竹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