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微微一愣:长清哥哥,你已经知道了?
晏长清侧眼看了看青龙衔珠屏风后的书案。小太监们刚刚将被慕容修发火推乱的奏章摆放整齐。其实在还未离开大殿时,他就已经知道,那个无法无天的东云二王子赫连戎川点名道姓,要他来做本次淬雪石交易的专使。
看来这个王子,还记得北嵘大营外的一箭之仇,这个专使,一定不好做。
不过为了燕国,他肝脑涂地尚且不惜,更何况东云王子的一点刁难
晏长清不屑地一笑,云淡风轻。却不知他容貌俊美,这自信的一笑更是极有风情,慕容修一时竟有些恍神。门外却又煞风景地响起敲门声。
原来是寝宫的小太监,端着后妃们的花名牌,等着皇帝择人侍寝。
慕容修把名牌一推:今晚朕哪儿也不去,去把朕的寝宫收拾下他笑眯眯地转过头看着晏长清:哥哥,反正你那将军府空荡荡的既无娇妻也无美妾,不如今晚就在我这里,好好说说军队里的事。就像小时候那样。
就像小时候那样。
晏长清突然想到十几年前。那时他还是总角之龄,父亲战死,母亲亦追随父亲而去,先帝怜悯他年少失祜,特带入后宫,交给娴贵妃抚养。娴贵妃膝下已有一子,便是慕容修,慕容修只比他小不到半岁,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亲如兄弟。如今白云苍狗,慕容修也从当年一口一个长清哥哥的奶娃娃,变成了万人之上的帝王。
晏长清心里一叹,油然而生一股追忆之感。只是成年将领夜宿王宫实在有违礼法,晏长清坚决推辞,慕容修也只得答应。
只是出了御书房,晏长清越走越觉得头昏昏沉沉,大红的宫灯纷纷在眼前叠了重影。看来今晚的酒劲太大了些,他又素来不善饮酒,勉强被慕容修灌了几杯,便不胜酒力。坚持着继续走了不远,终于身子一歪,跌跌撞撞到一人怀里。
那人身上带着御书房特有的沉水香的气味,晏长清只道是出来送他的小太监,迷迷糊糊说了句:送我回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已深。
御书房的后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晏长清常年驻军边境,即使在睡眠中也非常警觉,一点声响也逃不过他的耳朵。然而这一晚,他却睡得格外沉,沉到察觉不到身边的动静。
慕容修静静站在在床边,眼神不再伪装成白天面对晏长清时的那般清朗,而变得有些复杂。
窗外树影浮动,投射在晏长清毫无防备的睡颜上。他的侧脸很俊美,挺拔带一点秀气的鼻梁,长长的眼尾,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脖颈。
再往下,是雪白的,一丝不苟的亵衣衣领。遮住了精致的锁骨和胸膛。
慕容修感到身体深处突然燃烧起一束小小的火苗。
喉咙有些干渴。
这种感觉慕容修太熟悉了,在无数个想起晏长清的夜晚,后宫佳丽三千,可是什么样的美人都无法驱散他这种感觉。他深知这种对晏长清的渴望,越压抑,这燃烧地就越旺。而时隔两年未见,今晚,他的这种感觉已成燎原之势。
他已经遣开了寝宫所有内侍和宫女,
今晚晏长清的饭食里,都被慕容修偷偷加入了早已准备好的足量的安神药。这种药对于常年征战,精神紧绷的人最有休养的益处。但是,却也会使人陷入失去一场近乎失去意识的睡眠。
所以今晚,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除了明天醒来之后的晏长清。
在那双晶莹剔透的黑眼睛中,他慕容修是一个帝王,也是他的朋友,或者弟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慕容修有些颤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晏长清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再往下,游移了一下,还是止住了。
一声叹息,慕容修转身走出寝宫。
冬夜里正在下雪,宫苑里,树枝落满了雪,风一吹,簌簌往下落,像极了当年娴贵妃宫外,两个少年一起种下的海棠花树。
极香甜的一觉,然而晏长清仍旧准时在卯时一到就自动醒来。可一睁眼他就被结结实实下了一跳。怎么他又回到了御书房!
然而周边的宫人却都一问三不知。御书房外却已停好了一顶软轿送他出宫。宫女恭恭敬敬呈上一封名帖。晏长清打开看了看,原来是那个东云二王子要来商谈淬雪石的生意。
有求于东云的生意,这东云人怎么却比燕国更着急?
继续往下看,晏长清长长的剑眉一皱。
名帖上的会面地点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大字。
春风馆。
这是个什么会馆?
晏长清常年驻扎边境,即使回京,也忙于公务,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并不熟悉。他只偶尔听说过商贾会馆,地方会馆,却从未听说过春风馆。问随行的几个贴身护卫,也是争先恐后摆手摇头。
出了宫,晏长清只好见到像是京城本地人便上去问路。然而无论是慈眉善目的长者,或是抱着孩儿的妇人,一听他说出春风馆三个字,便变了脸色,不是摇头叹息,气的吹胡子瞪眼把拐棍敲得咣咣响,便是捂着嘴调笑:哎哟~~这样漂亮的小哥哥居然也是色狼!
问了一圈,一头雾水。晏长清转身看到几个贴身侍卫个个涨红了脸,一副欲言又止,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道:说,到底在何处。
背后忽然一阵凉风扫过,几个侍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春风馆并不难找,正开在盛安城最繁华的大街的一个拐角,高高矗立的三层楼阁,雕梁画栋的红窗红柱。朱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上联天下三分明月夜下联京城十里度春风,横批乐不思蜀。大门外一排浓妆艳抹的姑娘笑眯眯地招揽着客人,看到门口突然来了个几个年轻男人,尤其是最当中那个,俊俏如同画中走下来的,更是争先恐后又面带羞涩地围了上去。老鸨甚至轻车熟路地招呼起那几个侍卫:呦,这几位军爷又来啦,这次还是点上次的姑娘?还是换个别的?
晏长清退后一步,仰头看了看红底金字的招牌。
没错,的确是春风馆三个大字。
没想到春风馆竟然是青楼。
回头眼神扫过那几个贴身侍卫,只见他们几个拼命向老鸨使眼色也不顶用,正被莺莺燕燕团团围着,个个哭丧着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春宵一度二
怪不得他们明明熟悉此处,却不敢带路。
晏长清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世风日下。
每人,三十军棍。
晏长清脸色十分难看。给他带路的姑娘却是粉面含春,一脸羞涩把晏长清带到春风馆最大的包厢。
赫连戎川早已大喇喇斜躺在华丽精致的锦榻上,怀里抱着两个花红柳绿,满身绫罗的美人,他胸襟微敞,嘴角是一贯的风流微笑:哟,我们的小美人到了。
晏长清脸色冰冷,端端正正地在距离赫连戎川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坐下:晏某乃圣上亲封的云麾将军,还请王子殿下记得。
那晏大人,可对这地方满意否?赫连戎川懒洋洋地抬了抬下。
殿下满意就好。
看来大人还是不喜欢。赫连戎川笑着,心不在焉地抚摸着身旁美人水蛇般地腰肢,话锋一转:别着急,乐子在后面。
转头对一旁笑容可掬的老鸨吩咐道:去,把你们这儿最漂亮活最好的姑娘叫过来,让晏大人好好挑挑
晏长清一愣,脱口而出:不必!
那怎么行,你可是本王子的客人,本王可得好好招待你。
晏长清道:不
赫连戎川恍若未闻,继续道:这春风馆的姑娘,活是出了名的好,花样也多,晏大人
晏长清忍无可忍,道:真的不必!
赫连戎川挑了挑眉毛,故意歪着头凑近了看晏长清。
这堂堂云麾大将军,不会是头一回进青楼吧,怎么这样不自在?连耳朵尖都红了
赫连戎川坏心顿生,手托着腮帮嘻嘻笑道:
看来晏大人是怕老婆怪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