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现在只能原地休息,等待天明。
晏长清被下马的动静吵醒了,但眼睛仍旧只是迷茫地半睁半闭,夜风吹来,他突然浑身开始哆嗦,四肢蜷缩在一起,不断地发抖。
明明是盛夏,夜里更是闷热难耐,但是恐水症所带来的寒毒,却让晏长清全身冰冷。
赫连戎川连忙捡了一些枯败的树枝,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一口气点了六堆火,又把身上的外衣脱下,尽数裹在晏长清身上。自己则赤着精壮的上身,紧紧拥抱着他。
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嗯?
身边一圈的烈火,已经让赫连戎川出了一身的汗。可是晏长清却仍是冷得牙齿咬得格格响,眉头紧皱着,挣扎着想要扑进烧的最旺的那一堆火里。
赫连戎川连忙抱紧他,又往火堆靠近了几步,晏长清的挣扎才消停了些。
赫连戎川微微舒展了眉,但是没多久,他的眉皱得更紧了。
他们距离这火堆实在太近了,燎卷的火舌几乎尽在咫尺,不断有火星子迸溅到赫连戎川的胳膊,和赤、裸的后背上。再加上四周其他几堆火的炙烤,赫连戎川简直就像坐在一个滚烫的铁皮火炉上。
赫连戎川细心地将晏长清兜头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一点火星子伤着他。可是他自己的后背已经被火灼地发烫,发红。胳膊,后背,被火星子烫了好几个大血泡。
赫连戎川默默咬紧了牙关,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滴落在沙地里,立刻就蒸发地无影无踪。他浑身滚烫,背后更是剧痛无比,随着时间的流逝,火舌不断舔舐,他的痛苦更在重重叠加。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后背就会被烤焦。
即使明明只要移动几步,赫连戎川就可以脱离这种非人的炙烤,可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满是担忧和焦虑。
他的长清,能不能扛过今夜?
赫连戎川垂眸看向他自己的左臂,除了被晏长清撕咬的伤口,他的手腕处还多了两道新鲜的刀痕。
这么快就愈合了啊
赫连戎川喃喃道,抽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又在手心割了一道。他就势将血捧在手心,凑近了晏长清的唇边。
熊熊火光中,晏长清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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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疾风劲草十二
赫连戎川探了探晏长清的额头,触手所及,皆是一片冰冷的薄汗。他的体温依旧很低。
赫连戎川眉头紧锁,他知道人在昏睡过程中,体温还会降得更低些如果晏长清就这样昏睡下去,会不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赫连戎川心中重重一沉,低头用拇指抚摸着晏长清无力低垂的长长的眼睫,和眼睫下一片病态的嫣红,小心翼翼道:
长清?你不要睡,陪我说一会儿话,好不好?
这样低声,不厌其烦地唤了好几句,晏长清才皱着眉,微微睁开一丝缝,失去焦点的黑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减英俊风姿的男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眼,赫连戎川却如获至宝。他双唇微微颤抖着,在晏长清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虔诚地像是一只即将冻死的蝴蝶,终于在茫茫雪地里找到一朵尚在开放的红蔷薇。
长清,我给你说说我们东云好不好?我们东云可美了,有高山,有大河,有花海。秋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的黄的果子,一个比一个甜。
还有我们的河水啊,又清又凉,水底都是漂亮的大鲤鱼。河边呢,河边有洗衣的老婆婆,有戏水的小孩,再往远一点看啊,还有优哉游哉拿着竹竿垂钓的老伯。老婆婆们干活累了,就喜欢唱歌啊。可是那钓鱼的老伯就不干了,气得翘胡子,说这些老婆婆的歌声吓跑了他的鱼,于是大家就吵起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唔,不过那歌声的确很好听,等你醒了,我们一去那河边听一听,好不好?
长清,你总是那么忙,我一直想带你去看很多很多的美景,却总是没有机会我想带你去看天下最大最美的瀑布,据说那腾起的水雾之间,会形成经久不散的彩虹。我还想和以你一起品尝天下最醇的美酒,赏群山之巅最壮丽绚烂的日出,逛最繁闹的集市长清,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美,你还有那么多美景没有看过,求求你,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一句句呢喃,像是对神祗最虔诚和温柔的祈祷。可是越说,赫连戎川心中就越是酸楚。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晏长清能乖乖地被他搂在怀里。可是每次,那人都是不解风情地挣扎想要逃脱。
从未有一日,这人能像今天这样,蜷缩在他怀里,被他抱那么久,又安静,又温顺。可是,赫连戎川却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晏长清能立刻从他怀里挣出来,用剑指着他也好,用眼睛生气地瞪着他也好,骂他无耻无赖也好
只要能健康的活着。
内心的痛苦和悔恨让赫连戎川再也说不下去。可是话语一停,晏长清又闭上眼睛想要睡去的样子。赫连戎川想了想,抽出一支素朴的竹箫。
这是他在挖鞭笋时削凿的,想送给晏长清的小礼物。没想到却在这时有了用场。赫连戎川将竹萧放在唇边,对着苍茫的远方,闭上了眼睛。
像是冻结已久的河流终于破冰汹涌而出,像是灰蒙蒙雨雾缭绕的山巅月光乍现,又像是一千朵野百合在幽谷同时绽放,空灵清幽的箫声从赫连戎川的唇边,指尖流泻而出,仿佛化成了一只有着华丽翎羽的长尾青鸟,鸟儿展翅一震,飞过静默肃穆的胡杨林,飞过茫茫无尽的黑色沙海,在大地,在夜空,不断地盘旋,升腾
沙漠的另一头,一支马队突然停止了脚步。尉瑾紧紧地攥住马缰绳,静静地谛听着从远方飘来的悠远的箫音,激动地浑身发抖。
你们听!尉瑾的声音都在发颤,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方向:是二殿下的箫,对不对!
身后的几个侍卫激动地快哭出来了,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是是是!就是二殿下的箫,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吹得更好的人了!感谢长生天,感谢长生天!
一行人再不拖延,顺着箫音的方向疾驰而去。
浓的仿佛化不开的墨色苍穹,层层云块终于散开了一角,几点微光闪烁,是低垂的星星,又像是几滴晶莹的泪珠。
东云国。
城郊一处华丽的朱门别院内,下人们格外忙碌。正是盛夏天气,他们却把所有门窗皆关上,连窗棂的缝隙都被小心地糊住。一个一个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小心翼翼递进内室里。
一个眉眼俏丽的小婢女忙活了大半天,终于从内室出来,长吁了一口气,举起帕子擦了擦满头的汗。
嗨,你可是出来了。一个年轻侍卫在墙角等了半天,见到小婢女出来,终于展开笑脸,掏出怀里藏了半天的一包蜜饯:给你的,喜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