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深进了卧室,谢余也不在,他忍不住皱眉,但也没多想。
谢余之前与他说过,他偶尔会去几个婶子那边帮忙,赚一些小钱,可能会回来得有些晚。
那几位婶子也算是好心人了,谢余性子说好听了是天真单纯,说得不好听就是有些呆傻,出去做工都没人要,要么就是被人往死里欺负。也是这几位婶子与江砚深认识,也不会太亏待谢余。
说到底还是看在江砚深的面子上。
江砚深不再多想,索性谢余还没回来,他便换了衣服去街头小摊帮忙卖一些小东西。
那些小贩与他相熟,也是他相貌俊气,有一股子桀骜的劲儿,一些扎着麻花辫的学生或者旁的小姐看着那张脸就能被吸引来。
江砚深一直混迹于市井,什么都懂一些,平日里说话也好听,拳头又硬,所以大家都愿意他来帮忙看摊子。
江砚深想着今天多赚一些,回头给谢余再多买一些零嘴,小孩估计能开心的蹦起来。
*
百乐门是绍城有名的夜总会,夜间灯光闪烁,是整个绍城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出入的男女无一不是光鲜亮丽,手上戴着的表、身上穿着的西装,体面又叫人羡慕。
这里与青石小巷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辆别克缓缓停在百乐门的门口。
几个站在门口的侍从一眼就看到那熟悉的车牌号,立刻点头哈腰的上前。
司机恭敬的打开了门,穿着墨色中山装的男人微低头下车,司机立刻右手护着。
男人面容冷峻,长眉入鬓,目如朗星,他腰背挺的很直,长身玉立,端看便是一副器宇不凡的模样。
一个胸口别着经理牌号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他弯着腰对男人讨好道:司令来了,上好的包厢给您留着了,您请。
男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在经理的牵引下进了门,身后两个穿着便衣的随从便跟着他走进了百乐门。
谢余手中拿着一个端盘,端盘上摆着几个细脚杯的红酒。
他身穿着侍者黑白相间的衣服,乍一看上去青涩又美好,像是拥有着少年人所有的朝气与明媚,那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看上去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少年眉眼如画刻的一般精致,尤其是那双茶色的桃花眸,最是惹人注目。
不少的男女都故意凑到他面前,有的甚至还揩油似的摸了把他的屁股。
可少年却像是不曾感觉到哪里不对一般,他面容微泛红,却不闪不躲,磊落的比台上明码标价的舞女都要来的勾人。
他的面上始终带着笑容,天真无邪的样子,面对每一位客人,无论对方态度如何,他都会很乖的递上去一杯他们所需要的酒水。
越是这样,就越是不同。
墨色中山装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谢余身边身穿西装的男人摸的动作越来越过火,他甚至试图将手伸到少年衣服里面,谢余终于像是迟钝一般的感觉到了,他拧了一下眉,看起来有些少年人的娇憨:请您不要这样,这是您的酒,请拿好。
西装男人的目光带着几分露骨,他道:出来卖就卖,怎么摸都不给摸?
谢余眼神有些迷茫,他有些束手无策:您在说什么?
男人不屑:婊子还装什么纯,不就是要钱吗?你要多少我都给。
少年眼睛微亮:真的吗?
男人的表情更不屑了:当然,你开个价,我给你钱,你跟我睡一觉。
谢余想了想:我需要一块大洋,但是,只是睡觉吗?不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别的事吗?我会很多的,我可以为您缝补东西,也可以为您做很多杂事。
西装男人一时间噎住,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根本就不懂睡一觉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恼怒,刚要说什么,忽然被中年的经理挡了下来。
经理赔笑道: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刚招了几天的小侍者,不卖身的,他脑子有些问题,您不要跟他计较了。
西装男人还想说什么,便看到墨色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也是和司令府打交道的,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看了眼谢余,只当谢余是司令看上的人,赶紧对来人笑道:江司令,不好意思,见笑了,没事没事,我看这小孩有些意思,只是说几句话罢了。
江景辉的眼珠很黑,他只是看了一眼西装的男人,并未理睬,直接踏步离开。
西装男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讪讪的转身离开了。
谢余眨了眨眼睛,看了眼中山装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眼西装男人,嘴唇蠕动了一下,小声道:不是说我帮忙做事会给大洋的吗,怎么离开了呀。
经理脸顿时就黑了,他看了眼江景辉离开的背影,低声对谢余道:知道你小子脑子不好,还真傻成这样,要不是看江司令看了几眼,我都懒得来管你。人家给你钱,是要嫖你,还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算了,你小子也就是个傻子,懒得跟你多说了。
经理摇了摇头,直接就离开了。
谢余有些自卑的低下了头,他像是被家长骂了的小孩一般,红润的唇微微撅起几分,看起来格外的委屈。
我才不是傻子。
江景辉踏上楼梯,从转弯的角度刚好又看了那个小孩,他看到了他蠕动的嘴唇,江景辉会些唇语,看懂了小孩说的话,他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晌才移开了眼。
经理纵身名利场多年,此时也看出了这位似乎是对那小孩有了几分兴趣,他隐晦的提道:司令,需不需要刚刚那小侍者来伺候,他平时虽然脑筋有些转不过弯,但是人倒是有些意思。
江景辉没搭理他,只信步进了包厢。
经理有些讪讪的,也不再多说。
这位的心思没那么好猜,他也不敢多说,但到底还是把谢余给派上来伺候了。
谢余推门进来的时候有些害怕,经理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他也有些害怕了。
他手上端着几道菜,脚步都有些飘,坐在首位的男人气势不凡,光是看着都叫人有些害怕,谢余也不敢看,他放下菜就准备走。
慢着。
江景辉的脸半隐在黑暗中,他的声音有些冷冷的,听着很是不好惹。
你留在这里伺候吧,叫什么?
这句话一出,旁边几个侍者都对谢余投来羡慕的眼神,他们慢慢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谢余忍不住有些怕的后退了一步:我、我叫谢余。
那你叫什么呀?
少年的声音有些天真,像是很自然的问话。
江景辉身边几个随从都心里一惊。
以这位的性子,这小侍者怕不是腿都得被打断了。
江景辉深色的眼眸看不清情绪,声音冷淡道:江景辉。你不认识我?
谢余又忍不住退了一步,他小心翼翼道:我应该认识吗?
江景辉不说话了,谢余也就站着不动。
半晌,中山装的男人才道:很怕我?
谢余点了点一下头,有些犹豫:有点怕。
江景辉难得耐心的问道:为什么?
谢余支支吾吾道:你看起来好凶啊,而且他们好像都很怕你。
江景辉又不说话,气氛就这么冷着,谢余愣是站了好几个小时,等男人离开了,他才疲累的赶回了家。
谢余回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江砚深。
谢余有些紧张,或许是江砚深也累了,并没有多问什么,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回家后谢余看到了桌上的糕点,果然兴奋的很,他一把扎进了江砚深的怀里直蹭的撒娇。
江砚深无奈的捧起他的脸道:哥还没洗澡,你个小傻子也不嫌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