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常逸告诉我,那天MV拍摄已经在收尾阶段,本来就准备回来了。只是他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我带点小礼物回来,本来想去给我挑礼物,没想到会接到我的电话,只好当即买了最早的航班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找我。
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拿,下飞机时我们这边天还没亮,于是他生生站在校门口等了我三个小时。
我见到他时居然还发脾气,故意不理他,把他晾在一边。他也不生气,给我裹上被我甩掉的大衣,然后轻轻把我揽在他怀里,他身上带着凛冬的冷意,可我却觉得这冬天没有他的怀抱这么温暖过。
我终于抱着他大哭起来,然后说我不想读书了想去玩,他二话不说帮我请了假,自己推掉了所有行程要带我出国散心。
结果票都买好了,临走时却是我自己不忍心了。
我的所有糟糕他都会帮我收拾妥帖,而我想要的一切,只有在他那里才拿的到。
我有时候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遗憾的。毕竟我的遗憾他都帮我补全了。他帮我弥补了父母和兄长缺失的爱,用他尚不丰满的羽翼护着我成长,而代我羽翼丰满,功成名就,他却转身离开了。
我对他的依赖与偏执大到我从小到大的所有热爱都与他息息相关。
因为他热爱星空大海,于是我喜欢上了蓝色。
八岁那年,我和哥哥顶着烈阳趴在百花镇某家舞蹈室外艳羡的看里面白裙飘飘的女孩们翩翩起舞。
那时哥哥笑着对我说:以后我们阿轸也这么好看。
所以我开始学舞蹈。
我学了十年,后来为了和他赌气也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我放弃了舞蹈,转而用文化成绩上了一所更好的大学。
我想,他应该会很失望吧。
他去世以后,我退了学,重新学起了舞蹈。至今在舞蹈界也已小有成就。他会开心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着我。
还愿不愿意回来看看我。
十五岁那年他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想了想,突然想起以前石溪村夏天的星空。于是我说我想要满屋星辰,他想了想,笑着说好。
我生日那天夜晚他关掉了大厅里的灯,把那盏据说装了星星的灯打开,于是漫天星辰就这样映入我们眼底。
那些立体影像让我们仿佛置于星海,游于晚空。
那年他让我知道,天上的星星是可以藏起来的。
于是我穿过宇宙光年,抱住了这个闪耀了我一整个平淡青春年华的人。
后来我曾在日记本里写到:
十五岁那年的孟夏,他送了我满屋星辰浪漫,从此我爱上了一种叫满天星的花。
十七岁那年,我要他给我做一双鞋子当成人礼,要他自己设计,他被我软磨硬泡着答应了。
然而谁又能想到十八岁时他已经抛弃了我。所以我故意把那双鞋子当着他和常逸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我知道他坐在车里,他不敢下来见我。
常逸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通红着眼对我说:夏轸汐,你最好别后悔。
他猜对了,他们的车才转弯我就后悔了。
那双水晶鞋其实我爱不释手。后来的很多年,它都被我藏在保险柜里,谁也不知道。
我大约真是被他宠坏了,总以为这样幼稚的方式会让他回心转意。现在想想,我真是伤透他的心了。
他离开我之后我的脾气变得怪异起来。我越来越不近人情,疲于社交,甚至懒于很身边任何人结交关系。慢慢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
离开他的那些年我身边其实一直没什么真心朋友。
我慢慢感到孤独,哪怕大哥对我已经很好,母亲也尽到了她应尽的责任。可我仍然日渐浮躁,开始暴躁易怒。
看到祝兮兮叫他哥时我会生气,听到他叫我夏小姐、故作疏远时我也会生气。然后生气就会骗自己讨厌他恨他,开始对他口不择言,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和所有伤害他的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侮辱他。
我和别人说:我只有一个哥哥,叫夏商徵。
我和他说:你不配做我哥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却又悄悄的哭,偷偷的想念他。
我身边关心我的人很多,也有对我很好的,却没有一个比他还好。
可他不要我了。
他不再叫我阿轸,这声阿轸到他死我也没再听到过。
他还会对我笑,却再也不会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站在教室外等我,接我回家。
他和司锦卿之间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喜欢谁都好,都没关系,反正只要我一直是他的妹妹就好了。
我以前最受不了身边的人拿这件事作践他骂他。然后然后我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个。
我当着很多人的面,冷笑着对他说:恶不恶心啊。
他第一次没有对我笑,只是轻微的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他决绝陌生的背影,突然不甘又委屈。滔天的怒火充斥着我,于是我朝他轻蔑道:夏参衍,你就不觉得膈应吗?居然和司锦卿搞在了一起。你爬他的床,抛弃我和大哥就是为了那些肮脏东西吗?
他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转身来看我。最后是常逸终于忍受不住,转过身骂我:夏轸汐,你摸摸你的良心!衍哥有哪里对不起你?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他?究竟是他抛弃了你们,还是你们不要他?!
常逸他好像是轻声叫了他,然后伸手轻轻扯过他的袖子,苍白又无力的说:我们走吧。
我心中狠颤。
可我被气恼冲昏了头,居然冲他喊道:夏参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我没想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对话。
更没想到他二十八岁那年的除夕,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而我居然没理他。
我居然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甚至故作轻蔑。
林浮说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时我还自欺欺人。
直到我真正看到那个静静躺在床褥里的人。
我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失去他,而这一次是彻底失去他。我崩溃了,我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却不敢再去触碰他。
司锦卿把他的病况告诉我,他还说:他很久之前就放弃治疗了。
我于是讷讷问他:很久之前,是什么时候。
司锦卿默了会儿,回答说:六年前。
我怔了。
他早知道自己要离开了。而他明白他离开以后我只能依靠大哥和聂家,所以他选择了放弃我。
我失魂落魄的抓住他的手。
我从来不知道哥哥竟然已经这么瘦了。
他的体温比窗外的风还低。
而我静静看着他,恍惚中好像回了某年盛夏。那时我们学校放假,哥哥便请了假在家里陪我。他工作很忙,向来习惯睡午觉,而我总是精力充沛,看书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就想闹他醒来带我出去玩。
他喜欢侧躺着睡。哥哥的发乌黑浓密,侧脸陷在洁白的被褥里,呼吸清浅平缓,半张脸温润清透。我会静静出神的看上一会儿,然后在他耳边捏着嗓子小声说:哥哥,醒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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