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妙湘殿,慢慢穿过御花园。
最后他停在承乾宫的门前,微微仰头,炽热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刺痛他的双眼,大大眼里似乎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
他怎么忘了,幼年时初见容贵妃,她也是抱过他,对他以姐弟相待,待他极好
如今时光荏苒,当年的真心现在还留了几分。
爷,陛下让您进去。莫飞低声提醒。
谢闲被拉回了思绪,他跟着站在门口等候他的福延一起进了承乾宫,踏进内殿,只见骨瘦如柴的梁帝倚靠在榻上,面前放了一小桌,桌上摆了一副棋。
陛下,侯爷到了。福延道。
梁帝看着棋局,对谢闲招了招手,示意谢闲过去。
谢闲走到他的榻前:陛下。
坐吧,陪朕下盘棋。朕与衍之已有多年不曾下棋了。梁帝声音很虚弱。
谢闲应召坐在梁帝对面,执白子。
黑子落定后,白子紧跟其后。
一时间黑子白子像是正在交锋的两军,杀得难解难分,棋局变幻莫测,波诡云谲,一子便可逆转局势,颠倒乾坤。
梁帝开口:来人传,你私闯后宫去了妙湘殿。
是。谢闲捏起一枚白子,不经意的落在棋盘的一处,这一子看似随意,却让黑子陷入困境。
梁帝黑子一落,黑子的困境不仅化解还让白子入了陷阱:在哪里可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有一些,但不多。谢闲实话实说。
梁帝嗤笑:疯癫之人的说辞,不可信。
谢闲笑而不语。
梁帝也没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关内侯的事,你也该消消气了。
谢闲落子,淡淡开口:臣不敢有气。
梁帝眯起眼,不管谢闲的讽刺,直接开口:既然如此,你手中那些账本和信件应当上交内阁。
黑子不知不知觉中被白子吞噬。
谢闲笑得漫不经心:陛下,关内侯既已重掌玄武兵符,那账本和信件还有何用?
梁帝笑道:自然无用,但那些东西在衍之手中一日,朕便替关内侯日日寝食难安。
谢闲抬眼看向梁帝,笑意吟吟,话锋一转:姐夫。
梁帝猛地一震,他许久不曾听见这个称呼了。
谢闲支着下巴,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棋子:我姐当真是难产去的?
谢闲看不清梁帝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悲痛又像是不悔,亦或是爱恨的交缠?
梁帝眼皮耷拉下去,而后睁开,浑浊的眼睛盯着谢闲:那个疯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谢闲笑道:真是凉薄,结发十载,最后在夫君心中落了个疯癫的模样。
梁帝眼底泛着危险的光,沉声:谢闲,朕是你的君王!
谢闲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哦,谢闲的君王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剑拔虏张,周围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一声,深怕自己受牵连。
陛下!大事不好了!
突然一个小太监快步冲了进来,直接趴倒在地,战战兢兢,额上黄豆粒大的汗水接二连三地往下掉,嘴唇发白,害怕展现的淋漓尽致。
梁帝不耐烦地瞥向他:何事如此惊慌。
小太监打着颤,上下牙齿打架:启禀陛下,安王府传来消息,安王殿下突然病危,生死危急!
梁帝蹭亮一下站了起来,体弱又马上跌落到榻上:你说什么?!太医呢!
小太监因他的怒吼俯的更低:太医束手无策,安王府已经派人去国师府请国师了,但国师闭门不见
梁帝猛地拍小桌,黑白棋子瞬间错了位,棋局混于一旦:寂悯他想干什么!身为国师,皇子有危,他竟敢视而不见!
谢闲将指尖的棋子放下,冷笑一声。
梁帝瞥了他一眼,收敛了一下情绪:传朕旨意,命国师即刻前往安王府为安王诊治,务必保证安王的安危!
梁帝说完,小太监还是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去传旨?!
小太监身子一颤,话语断断续续。
陛下,厌璃公主失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喜欢,感谢支持!
感谢!鞠躬!
久等了久等了!我来晚了!啊啊啊啊!
第46章要把我好好的带回府啊
车身微微摇晃,谢闲倚靠在小窗沿,琉璃镜下的双眸半阖,呼吸平稳像极了在小憩。
车外满是喧嚣。
谢闲抬手轻轻掀起窗帘,眼皮抬起,纤长浓密的睫毛扑簌簌的打颤,他抬眼懒洋洋地向窗外望去。
接二连三的有陌生模样的东齐人、北燕人从车外路过。
近几日临近封后大典,京都涌进了不少其余四国的人,就连这市集都比往日更加热闹了数倍不止。
炽热明亮的阳光看准了机会,趁机而入落在谢闲淡淡半边身子上,驱散他身上的寒冷和阴霾。
谢闲微微眯起眼,一声冷哼顺着他的鼻息而出,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收了回来,窗帘落下,将车内车外分出两个天地,也将阳光阻挡在帘外。
谢闲左手抵着头,宽大的袖口滑落在臂弯,层层叠叠,露出一小节清瘦白皙的手腕小臂,以及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而他的右手却无意识地捏起一块衣角,食指和拇指慢慢摩挲着。
想起宫里那位,谢闲胸口便有一股不上不下的郁结之气,堵得他发慌。
半个时辰前的承乾宫内,这突如其来的两件大事,让梁帝吐了几口鲜血。
谢闲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底不由自主的叫好。
却不料楚轩这厮竟把这两件差事安给了他。
衍之,今日你来的正好,厌璃公主失踪这件事便交由你来解决,务必在封后大典前将公主找到。切勿走漏风声让其余四国知晓,尤其别让东齐和北燕知晓厌璃公主已经下落不明!
另外你与福延去国师府,请国师前往安王府为安王诊治。梁帝这个请字咬得格外用力,若他不愿,便是违抗圣命!
现在到底还是他君,君意难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