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疼。被尖锐的刀插入身体里的痛苦还是在那里的,桑泱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柏舟却显得很轻松:还好吧,你安然无恙的话,什么都是值得的。
相比而言,她相信,在那个桑泱上了那辆公交车的时空里,接到车祸噩耗的柏舟,一定比保护桑泱而死的柏舟痛苦一万倍。
但她也明白,亲眼看着她死亡的桑泱会有多崩溃,她越发紧抱住她:别难过了,你现在不是来救我了吗?她想起自己写在那幅画的话,背诵出来,我们理当做一对宇宙中最亲密无间的微尘,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她是这样的生机勃勃,没有一丝阴霾,让桑泱想起那一天里,不经意间便会静默,便会出神的柏舟,经过三年孤独的柏舟。
她喜欢柏舟的每一种样子,但她更希望小舟能不经历任何悲伤,她的心不要有丝毫阴霾,她可以一直这样快乐。
她轻轻地推了推柏舟,柏舟松开了手,她担忧地望着她,声音低了下来:你好一点了吗?
桑泱点了点头。
柏舟便松了口气,她露出笑容,将画细致地装回画框里,然后带着桑泱去沙发那边坐下。
我讨论一下,要怎么办。她理性地说。
桑泱被她的情绪影响,也跟着冷静下来,她思索了片刻,说:我觉得,是那场车祸,第一次,我是在那场车祸里丧生的,第二次的医闹也来源于那场车祸。它是根源,我们阻止它。
柏舟也觉得有道理,她问:车祸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的?
意外事故,公交车司机疲劳驾驶是起源。
也是。柏舟沉思道,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个家属会有更为强烈的痛恨对象。
就未必会在医院行凶了,不过这么情绪化的人,即便不在医院,大概也会持刀去找那个导致了车祸的人。
柏舟又说:公交车司机疲劳驾驶是起源的话,我们只需要让他今天不要开车就行了。
对。桑泱也是这么想的,让他不要开车,或者让公交车避开那个车祸的时间点,早一点或晚一点经过那个路口,都不会导致车祸。
最保险的还是让那个司机今天就不要碰车子了。
思路很清晰,执行起来似乎也不算困难。
柏舟笑了一下:办法还挺多的。
确实,让那个司机今天不开车,只要想办法将他困住就好了。
她们想了一会儿,柏舟说:有办法了,我和公交公司联系,租借一辆公交车,指名要他来开,然后就找个借口闲置车辆,他应该不会在意,就当放一天假了。
这个办法是可行的,譬如一些学校要带学生去很近的地方参加活动,比如扫墓,或者参加同城其他学校的活动之类的,就会向公交公司租车,她们如果提高费用,来指定司机的话,正常来说,公交公司是会愿意的。
桑泱不由地笑:好。
手机还在楼上,她起身上楼,柏舟也跟着她。
从网上查了那班车属于哪家公交公司,又查到号码,桑泱拨号过去,无人接听。
她们对视了一眼,桑泱先挂断了,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可能客服没那么早上班。
嗯。柏舟赞同,她乖巧地笑了一下,那你先去洗漱吧,我去做早饭,不能饿着肚子。
桑泱想说我去,柏舟却很坚定:我来,你要多休息。
桑泱还想说什么,便被柏舟推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一关上,柏舟的双肩便微微塌了下来,她垂在身侧的手在发颤,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放松乐观。
她听完桑泱的讲述时,心中就布满了恐惧,死亡时间点变成未知的了,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阻止了作为前两个时空导致了死亡的车祸,她们就安全了,或许还有别的危险在等她们。
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她默念着这句话,念了好几遍,心才稍微平静了些。
她一定要镇定,她不能拖后腿,她们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柏舟到了厨房,她打开冰箱,思索了会儿,选择做了三明治,然后热了牛奶。
豌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出来,跟在洗漱完的桑泱身边,桑泱帮忙将东西端到餐桌。
早餐后,柏舟给画展那边打了电话,她今天不过去了,桑泱也请了假,许颂意打电话过来时,桑泱才想起把她忘了,忙和她道了歉,告诉她今天请假了。
她们将这些琐碎的事填满时间,没有一分钟是空闲的,因为一空下来,那种对未知的恐惧便会像藤蔓一般缠绕上来。
八点半后,客服电话打通了,听说要用车,客服十分熟稔地说:好的,您用车的时段与地点、路线,麻烦说一下。
柏舟说:今天一整天。地点就定在她们小区,至于路线则随意说了一个。
客服记录下来: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车辆一个小时内会到指定地点,您看行吗?
行,但我要指定司机,我要那个叫方晟的司机来开。
电话那端有片刻安静,似乎是很少遇到指定司机的情况:好的,我来看看他的排班。
通话是外放的,桑泱没有发出声音,她们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紧张。
过了一分钟左右,客服回来了,她说:抱歉,恐怕不行,方晟今天请假了。
二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柏舟抿了下唇,连忙追问:请假了一整天?
客服回答:是的。
您能不能替我打电话问问他能不能来上班,或者你把他柏舟险些要说把他的号码给我,被桑泱握了一下手,桑泱朝她摇了摇头。
好吧,那就先不要车了。柏舟挂了电话。
公交司机不会允许司机私底下自己接单的,租客不能和司机直接联络。桑泱说道。
柏舟也想到了,而且她们这样非要这个司机不可,连人家请假都要叫回来,客服说不定会怀疑她们不是真心要租车,而是和方晟有什么私人恩怨。
怎么办?柏舟的双眉紧锁着,声音也低了下去,仿佛自语一般,十分忧虑,但很快,她便换上了积极乐观的神色,对桑泱说,没事,还有一天时间呢,办法很多的,我们再想想就是了。
她们坐在一起,豌豆就趴在边上,悠闲地啃着它的小熊。
你说得对,命运安排这幅画,总不会是看着我们奔波解闷的,一定存在破解的办法。桑泱温声道,她的声音很慢,却有种一种柔软的力量。
柏舟看向她,看到她温柔注视她的目光,她瞬间就明白了,她知道她的恐惧她的担忧,她的强作镇定在泱泱面前一点用也没有。
柏舟突然有些鼻酸,她点了点头。
桑泱已经想出了另一个方案,她安慰地摸了摸柏舟的头发,柔软纤细,带着一点点卷,她弯了弯唇笑:好了,我们去医院。
方晟会在今天早上去医院复查,根据那天问大厅服务台得到的消息,那些药是九点十多分开的,她们现在过去时间还来得及。
车上,柏舟思索着道:他明明请了全天的假,早上看完医生,又回去销了假,是复查结果很好,所以比较高兴,觉得不该耽误时间赚钱,才销假的?
她按照自己的逻辑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