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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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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白苏子不仅行事诡奇,看来连医学路数都像是剑走偏锋的歪路子,可眼下身边懂得医术的也只有一个他,常歌一面让他诊断,一面吊起十八分精神,认真盯着他的举动,谨防有害人之举。

一番诊治之后,白苏子掏出那套银针,刚要施针,他抽针之手却猛地被人按住了。他一抬头,恰与常歌对视。

常歌似乎注意到反应太过于激烈,言语缓和道:我身子硬朗,经得起你折腾。可先生矜贵,行针用药事事需要斟酌。你只说当下情况如何,行针还是免了。

白苏子是个机灵人,一听便知常歌这是仍不信任他,自己的身子骨随他折腾,先生的身体他倒是放在心尖上,不愿意让他动。

他没说什么,反而自腰侧掏出个干枯药材,仔仔细细给常歌看过一遍,还拿药刀剖开中央,说是为了药效,其实是刻意让常歌看清内里没有任何夹带。

远志。死替抢先答道,这东西养心安神,最适心气不足、神志不宁之人,用在他身上,倒还算合适。

常歌不通医术,但一些常见的药材倒也识得,何况这味药材,他曾在齐物殿见过,就放在祝政案头。

见常歌疑心消了些许,白苏子这才解释道:先生现在暂无大碍,但这几日定要卧床休养、宁心静气,切不可再劳神劳心。先生积劳过甚,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气脉逆行,我将远志切片,贴在先生手腕内侧,虽起效甚微,但能勉强吊住一口气。

常歌心道,暂无大碍吐口血,这不睁眼说瞎话。

白苏子说完,神色复杂,刻意看了常歌一眼。

常歌当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有话无法明言。常歌未拆穿,跟着点头道:既无大碍,那先以远志稳住先生心神。

白苏子特意当着他的面削了节远志,贴在祝政内腕。

那死替起先只在一侧看,白苏子把尺肤之时小小地咦了一声,只他拿出药刀削远志之时,忽然说了一串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像是哪里的方言。

他看白苏子毫无反应,好像一点没听懂,转而问道:小鬼,你不是滇南人?

白苏子平静答道:我乃襄阳本土人士。

死替冷笑了一声:你若是襄阳人士,何处习得我滇南药宗手法?

白苏子头都没抬:我并不知道什么滇南药宗,想来江湖行走,医术学得混杂,也正常。

死替道:笑话。我滇南药宗向来只嫡系亲传,且从不传外门人士,这哪是江湖随意抓个便能碰上的

行了。

见他二人莫名要起争执,常歌当即呵止,小白确是襄阳本地人,先生身体要紧,这些无谓话题,都少说几句。

白苏子倒没生气,一面收着工具一面道:将军请先带先生休息。我医术不精,待先生歇下后,最好托孙太守再叫些行医经验丰富的医家看过,再行救治。

那死替莫名冷笑一声。

常歌抬起祝政的胳膊,半是揽半是抱地带着他起来。

祝政比常歌足足高上三寸,此时意识不醒,更显得身躯沉重,常歌虽费力将他担起,但迫于体型差异,行走还是有些吃力。他向那死替道:你要是有余力,过来搭把手。

那死替毫不脸红,娇滴滴地说瞎话:我一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此等重活,还得靠将军自己了。

常歌无语,只得自力更生,他刚要朝门外走,那死替提醒道:先生自暗道而来,想来必有他的缘由,你现在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出去,岂不坏了他的谋划?

常歌停住脚步,回头问:你知不知道暗道怎么走?

死替不语,走至某个书架前,扳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疤痕,只听最末端一阵隆隆声响,紧接着一股凉风自屋内深处出来。气流涌动,这说明最后一列书架后,当有通往他处的暗道。

她行了个女子平礼:将军,请。

死替率先进了暗道,指引他往西厢方向走。

漆黑的暗道里,他独自走在最前方,轻声哼起了滇南的民间歌子,听着哀婉。

常歌和白苏子都没说话,许是憋了太久没人说话,这位死替倒是把自己的事情倒了个干干净净。

他叫莫桑玛卡,莫是他的名,桑则是父名,出生于一个叫做玛卡的山寨子,所以按照苗夷习惯,连名带寨名称莫桑玛卡。

只是从未有人称过我的名字。莫桑玛卡说,我只需日日学着颖王的样子,必要时为颖王去死即可,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愿不愿意这些都不重要。

常歌还听他说了另一件事,夏天罗那次巡防受伤,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天,夏天罗名为巡防,实际上暗地里是与她接头,助她偷渡进襄阳城,原本只需不到一旬,莫桑玛卡便可转至江陵,谁知夏天罗重伤、襄阳围困,他这才被耽误了下来。

常歌问他为何来襄阳,滇南为何又有此事有关,莫桑玛卡的眼神朝白苏子飘了飘,只笑笑,并不答话。

这里上去便是西厢房了。

走至一处暗道末端,莫桑玛卡忽然让开道路,让他们通过,自己却不再往前。

常歌问:你不上去么?

莫桑玛卡靠在潮湿阴暗的暗道壁上,有一瞬间,看着像是要凋零了,但实际他是在笑着的:将军,死替,就像是密林丛子里的鹅掌柴,一般是见不得光的。见光的时候,它离枯竭也就不远了。

常歌沉默片刻,低声谢过他引路。

暗道很快走到了尽头,木门一推,露了一丝凉白的光。常歌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他站的地方太过明亮,回头时,莫桑玛卡已彻底融进黑沉沉的暗道。

暗道通往西厢房内间,里面布置的古朴简单,书案上除了一张瑶琴,便是堆积成小山状的往来文书。

常歌撩开床前垂帘,扶祝政到床榻上休息。

祝政睡得不沉,睫毛一直乱颤,意识也不知算不算清明,常歌拆开被褥的时候,祝政朦胧里像是知道一点,认出了他,一把攥住了他的右手。

常歌被抓得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挣脱开。

刚才为了吓唬泽兰,他的手上淌满了血,他自己倒没什么,可祝政素来爱干净,如果他醒来见着握了一手血污,还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他越挣,祝政越是攥得死紧,温热的掌心反而将他的整个手掌包裹住。眼下若要强行挣开,定会被旁边杵着的白苏子察觉

正在焦虑之时,他发现祝政的眉头居然舒展开了。

一路上,祝政的呼吸都是错乱的,人也昏昏沉沉,这么一抓,他倒像是一口气缓了过来,连气息都均匀安定了不少。

这回常歌彻底心软,只好以衣袍掩了痕迹,就势坐在床边,由着他抓。

将军。

常歌这边正暗暗度着陈仓,白苏子忽然出声,险些吓他一跳。

常歌急忙掩了慌张,装作镇定的样子,将被攥紧的手藏在身后,绷着身子坐在床侧。

他高高束起的发自从颈侧垂在锦纹红衣之上。从面上看,除了脸颊略有绯红,并无异样。

将军。白苏子突然朝地上一跪,头都不敢抬,向他摊开手掌,方才我撒谎了,请将军罚。

你先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行大礼,这都哪里沾的习惯。

待白苏子起身,常歌眼睫微垂:是先生的病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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