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彤还要让茶,常歌抬手道:不必,我还赶着亥时回家,有什么事,请简短说了吧。
他言辞淡淡,却不知触了何处关窍,向天彤瞬间泪水涟涟,拿着帕子先行抹泪起来。
姑娘的戏还挺足。若不是此前他已知向天彤多有古怪,定会被这姑娘我见犹怜的模样蒙骗。
常歌朝身侧斜瞥了一眼,却见姜怀仁也红着眼睛,马上就要掉金豆了。
常歌:
真不知是对着飙戏,还是色迷心窍。
向天彤做足了氛围,这才哀婉开口:这地方白日里叫九天阁,亥时之后却叫做绣球赌坊,只许握着珍珑绣球之人进入。两位公子进来时,可有觉得室内潮闷异常?
常歌谨慎选着词语:此处临江,潮闷也不足为奇。
向天彤缓缓摇头,刚要开口,那位英气些的小厮却抢道:二位公子请随向姑娘来。
那小厮掌灯,向天彤跟随,带着二人自一层下了地道,在其中七转八拐,听得水声渐近,地道愈发开阔,尽头处一转,竟是一宽阔地洞。
洞内黑暗,只能依靠向天彤手中如豆灯火照明,众人脚下乃一木栅码头,江水滔滔,几乎淹至栈道之上。
姜怀仁惊道:这是那日我来到的码头!
向天彤点头首肯:他们夺来姑娘之后,会在江上绕行,最终抵达此处,那日我奉命接应九个北境女子,不料却接到了八桶卵石,和这位大人。
常歌仔细谛听一番,地下洞窟幽深,只有水滴声声。
向天彤接着道:亥时之后,但凡出示了珍珑绣球的人会被引入楼内,由专人以斗篷面具遮掩头面,接着无知无觉中吸入一种迷香,人称软筋散。
常歌面上不动声色,却将牵连软筋散的几件事情在心中理了一遍。
襄阳城外紫色锦衣人、楼船上大司农程邦的尸体、楼船上劫持公主之人,绣球赌坊,以及眼前这位什么都说得头头是道的人,显然也明白软筋散。
向天彤继续道:中了软筋散后,这些官员被运至码头小舟上。此法防止诸位参赌官员相互交谈识出对方,更防止奸细混入中途作乱。在此处换小舟划向前方,直至长堤内部。向天彤掌着灯火,朝远处伸了伸,可惜地洞辽阔,灯光照不亮远处的黑暗,只是长堤决口一次,长堤内的空腔已被洪水淹满,否则我定带二位公子一探究竟。
姜怀仁眼神一亮:也就是说,这九天阁只是绣球赌坊的入口,真正的绣球赌坊在那长堤内部!
向天彤点头:正是如此。前些日子,说是司空大人暗中彻查此事,不知赌坊何处得了消息,将长堤内部陈设、掳来的女子尽数转移,长堤内部这才成了空腔。
一行人复而回至松风阁坐定,向天彤缓声道:今日我冒险将绣球赌坊之事尽数告知公子,还望祝公子能救我姐妹出这苦海。
好说。常歌笑道,只是我很好奇,向姑娘求人,都是这种求法么?
向天彤不解其意。
常歌:接连撒了三道谎言,我就不多提了,这隔墙之耳
向天彤眼神大变,常歌手中茶盏早已飞出,直直击向她眉心,向天彤身侧一小厮当即抢上,截断茶杯,向天彤却恍然醒悟:不好!
原来击向她的茶杯不过障眼法,常歌同时还击出了另一茶杯,那茶杯打着旋击中一侧木墙,木墙呼啦啦整个倒了下去。
墙后,数十刀斧手就这么袒露在众人面前。
常歌的手搭上了大司马剑:也太多了些。
*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怀仁:祝公子!
常歌:
第69章谎言将军确实聪敏。[二更]
刀斧手本就是一蹲伏之姿,见遮掩木墙被掀开,当即冲了上来,常歌脚尖轻勾踢起木几,那木几呼啦啦向刀斧手横飞过去,砸倒一大片。
与此同时,两三个冲至他身侧的人被他一脚踹开,连退数步,和后方冲上来的人撞在一处,只二三回合下来,屋里全是连声哎唷之声,地上滚倒了数个刀斧手,而常歌的剑都未出鞘。
向姑娘不习武艺,看不出这其中的差距。姜怀仁道,这些人的水平,再翻上数倍也不是我家公子的对手。
那些刀斧手倒是忠诚,即使姜怀仁这么说,仍旧折腾着还要上前,向天彤大喊一声:住手!刀斧手捂胳膊的捂胳膊、揉肚子的揉肚子,全数停在原地。
向天彤身侧一小厮道:听祝公子把话说完。
常歌的手仍未离开剑柄,他在室内缓缓踱着,将两位小厮和向天彤圈在无形的圈内,向天彤全身紧绷,眼神只跟着常歌的步子转。
我觉得奇怪。常歌的步子停在一位小厮身后,一来我就察觉,这屋子格局比楼层纵深要短上一截,估计木墙之后余了些空间,这格局,显然是墙后埋伏了人。过程中这位自称向天彤的姑娘多次停顿暗示,席间那么多攻击我的机会,你们为何不杀我。
他停在一侧挂画前,仔细观察众人神色:这画,笔触倒是精巧。
这画粗看并无异样,仔细研究便会发现装裱的边沿比寻常画卷厚上许多,这挂画后方定有门道。
常歌作势要翻动这幅挂画,屋内众人居然齐齐盯着他看。常歌慢慢收手,忽然剑光一闪,那挂画当即被劈做两半,露出内里绵软的布料。
常歌将刀还鞘,抓起画卷下露出的一小片料子,从中抽出了一面旗帜,他将旗一展,心头蓦然一悸。
纯黑大纛,尖形长帆,无字无饰,这是常歌出征所用大纛帅旗!
常歌的手不动声色地攥紧这旗帜,看来这伙人,当是冲着他来的。
奇怪,画里还有这种蹊跷!
常歌被引得回首,姜怀仁正趴在挂画之上,一把将里头藏着的另一个东西揪了出来,将其一抖,露出了半个子字。
这是个什么字?
姜怀仁将这东西左右掉转上下翻转,翻来覆去摸不着门道,常歌看得焦虑,夺过柔布,将旗利落抖开,这是一面黑镶白旗,旗帜中央正是一孟字。
黑旗看得不甚清楚,这白旗却是触目惊心,整面旗帜都被鲜血染成暗红,放的时间久了,更沉成了中黑红的锈色。打血迹看,这定是面战场上收回来的旗帜。
常歌恍悟。
方才看到纯黑大纛,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帅旗,这下同孟字将旗组在一起,他才知晓方才那面纯黑大纛并不是他的,而是益州五虎将醉山隐军狼中张知隐的将旗。
张知隐乃益州世族,景仰常歌神勇方才从戎,故而他所用的将旗同常歌的帅旗大纛形制一模一样。
这两面旗帜放在一起,常歌也知道了这伙人来讨的是什么债。
去年益州出兵攻占夷陵,主帅是常歌,而将其谋略执行的两员大将,正是持纯黑将旗的辅国将军张知隐和持孟字将旗的平南将军孟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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