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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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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结实的双臂环住了他,祝政自背后松松地拥了上来,他原没使力,但常歌挣得愈发厉害,只好加了力道,将他死死锢紧。

我没敢告诉你,只是因为虽然我应了定安公,可我做得着实太差。祝政拿侧脸轻轻贴着常歌的发丝。他的头发并未散开,依旧高高束着,温泉的雾气沾在上面,犹如沾了层化开的轻霜,愈发冰凉。

今日今时,江陵城大纛升起我终于能为你正名,这才敢将这镯子交还给你。

常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好歹没在闷着生气,他避开腰背敏感的部位,温和引着常歌,将他拉至自己怀中,温热的水流环着二人,暖意融融。

常歌虽侧坐在他身上,手肘却压着祝政的右肩,巧妙地拉开些距离,更转着脸没看他。

祝政倒没同他计较,只温声道:今日你佩大司马剑前去,此物是你的助益,也是他们用以攻击你的剑锋。如果我猜想的没错,他们定是以此剑得来不正先攻击我,而后牵连于你。

常歌稍稍软化,点了点头。

所以我事先召回了吴御风,他曾是你下属,有他的证言,再加上沉沙戟,世上无人会怀疑你不是常歌。你是常歌,昭武君常歌,你都不佩这柄大司马剑,世上便再无人能佩。

祝政缓缓收拢胳膊,视线几乎是黏在他脸上,常歌的白更类似于柔润的花瓣,此刻挂了水珠,更像是下一刻就要透出水来。

常歌收回手肘,低声道:这我猜到了。

宫变之事,我也并非十成十的把握,倘若他们指控真的成真,你不知道此事,至少不会被牵连。况且我若提前告知你,你哪里还会留在宫门口,只一门心思要往我这边来了。内里宫变关紧,可宫门口更是关紧,他们在此事闹得如此浩大,正是想要你我二人再也站不住脚。这局现在看来,是求出了条生路,可万一卫将军的左军镇压住了众人、又或者是梅相没能事先写那封信、或者是吴御风再晚来些许时候,此局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事发当时,常歌是不怕的,只是现在祝政将惊险关窍一说,他反倒后怕起来。

若是失败,他现在哪还能在此放松泡着热浴,好些的他和祝政一道逃出生天,运气差些,城门楼上的宋玉,便是他们的下场。

常歌在水面下,稍稍环住了祝政的背。今日他环得略高些,却在祝政肩臂处,摸到了几道细细的伤痕。

他仰头看祝政:这是何时伤的?

祝政整个人都氤氲在缥缈的热雾当中,眉眼更是如晕开的工笔一般,精致又哀愁。

他敛下凤眸,视线向旁侧移了些许:宫变的时候。说完后,他补充道,并非此次,是倾覆大周的那次。

那次宫变,常歌被赐假死鸩酒,由祝政推入暗道离了宫城。他不知在暗道中走了多久,逃出生天之后,方才知道,大周的天已经被掀了,而周天子也崩于那场宫变。

知道真相之前,他最恨的是大周,他为其出生入死数年,换来的却是一杯赐死鸩酒。知晓真相之后,他却忽然不知该恨谁,大周也好、祝政也罢,不过都是被裹挟着前进的可怜人而已。

同他相差无几。

今日宫变,他生着些琐碎小气,几乎忘了一件事情当时大周倾覆也是一场宫变,被乱臣背叛的楚王,对祝政来说,更是温故一般,强迫他面对那日的记忆。

常歌轻轻靠在祝政肩上,他的手轻缓覆住那片伤痕:那日我若在便好了,定不会让他们伤你。

搂着他的双臂忽然加了力道,祝政的声音沉了几分:那日,你不能在。你若是在,定要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我便愈发愧于定安公。

他死死搂紧常歌,声音蓦然有些发哑:定安公那日,是托付于我一件事。

事已至此,常歌已略感释然,只道:你不想说,便不说罢。

不,我并不是不想说。祝政道,只是今日,我方才有底气说。

他在水下捉住了常歌佩着长命镯的手腕,连着手腕同镯子一道圈紧:他说的是

歌过锐易折,此后余生,尽托于君。

第79章无束在被子里扑了他满怀。[一更]

常歌自从十岁被送回长安之后,同常川是聚少离多,每年寥寥见上几次,父子二人是既熟悉又陌生。

有年常川回京中述职,那次战事吃紧,他连回家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见完周闵王之后他忽然想见见常歌,常川转遍太学各个学堂都没寻到他。

常川弃了寻儿子的念头,打算离开宫城时,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发现了常歌。

红彤彤的槭树叶铺满地面,高大的槭树下,露出小半个穿着红裳的肩膀,半截束起的袖子还拖在地上,一截嫩藕般的胳膊倒是精神,正举着一枚火红的三角槭朝一侧挥着。常歌窝在地上,也不知在看着什么笑,眉眼都笑弯了。

常川并未出声唤他,而是绕过高高低低的假山石,换了个角度望了过去。

原来常歌正在讨人嫌。

太子祝政端正坐在一旁,膝头摊开一卷书,正垂眸认真读着,他身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红树叶,常歌将手中那枚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不理,又轻放在太子肩上。从这个动作来看,太子身上的树叶,八成都是常歌故意放在他身上讨人嫌的。

太子并未理会,目光仍落在竹简之上,常歌倒愈发胆大,笑嘻嘻拿树叶往他头上插,常川刚要出声制止,却见祝政温和侧头,轻巧从常歌手上取下这枚三角槭,给常歌别在发上。

常歌从小就烦什么沾花带草的,火寻鸰曾经为了逗他,偏生要给他簪朵红花,气得常歌三天没进娘亲的帅帐,这时候祝政给他别上片红叶,他反倒乖得出奇,只低着眼睛坐着,一点没闹,长卷的睫毛还在他白净的脸上投下一小段阴影。

别好之后,他像是终于尝着块糖,咯咯笑个不停。祝政则把书简立了起来,开始同他念书,还没念上几个字,常歌又张着小嘴打哈欠,不多时便靠着太子睡着了。

常川本以为常歌独自留在长安,过得孤单寂寥,偶然见得如此倒是放了一半的心,可他刚要离开时,却察觉了些异样。

常歌醒时,祝政只看书,此刻常歌睡下,他倒挪不开眼,一直看着常歌的侧脸。常歌的手还有些肉乎,软软搭在自己的膝头,太子垂眸看了一会,竟然掌起小常歌的手,一个小指头一个小指头地揉捏,他动作很轻,仿佛在捏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

常歌伸着脚正睡得香甜,无力甩了甩手,似乎想将这触感甩去,他身子动了动,朝祝政的怀里钻得更深,几乎压住了太子的小半个胸膛。

这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常川刚要出声时,却发现太子竟朝常歌那边转了些身子,好让他睡得更舒适一些。

槭树叶一片一片零落而下,常川犹豫再三,刚刚抬脚,祝政却忽然抬眼,直直盯了过来。

常歌浑然不知,仍趴在太子胸口,不知说着什么梦话。

*

常歌靠在祝政颈窝里,同他小声说着话,而祝政一面揽着他,另一只手则在水底,抚摸他戴着手镯的腕子。

我有些诧异。常歌轻声问,父帅为何会平素里,他总是对我俩一起玩喊打喊杀的,好像你要害我一般他猛然察觉失言,急忙补充,我没有说你会害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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