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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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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常歌的目光落在钟楼内部的黑暗当中,正是因为我知道,才愿意让你交出我。他回头,认真望着祝政,此事我不会怨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祝政被重叠齐整的白衣裹着,端正坐在钟楼顶的暗影当中,哀愁,正在他眉眼中横流。

他薄唇轻轻抿着,面上虽如冰似雪,但睫尖已动摇得乱颤。

常歌稍稍偏头,想略带安抚地落下一吻,祝政却忽然回首,直直盯着常歌。

祝政眉尖轻拧,面上更是笼了层薄怒,他忽然揪住常歌衣襟,将他死死拉至身前:你在思量什么?安抚于我,而后决然而去?

常歌被他说中心思,更被揪在一个难以把住平衡的位置,只得尴尬地舔舔嘴唇,想努力微笑一下。

常歌。

常歌被拉得几乎倾倒,他竭力直着腰背,才不至于压在祝政身上。他的目光下落,祝政整齐交错的领口下,胸膛正因强抑的愠怒而起起伏伏。他被揪在几乎贴上祝政脖颈的距离,祝政冷白的皮肤下,喉结的颤动清晰可见。

他没敢抬头同祝政对视。

我有时候真的恨你,恨你什么都不明白。祝政的声音自耳畔飘来。

不知是不是身体几欲失衡的原因,常歌的心跳得厉害,他声音发干:我都明白。

祝政竟罕见地冷笑一声。这同他素日的温和包容大相径庭,竟无端地让常歌回想起喜怒无常的大周天子,他猜不透的周天子,摸不清的王心。

祝政手上松了力道,面庞却轻缓凑了过来。如此一来,二人的距离便离得极近,常歌只需要一偏头,便能触到祝政凉薄的唇尖。可他忽然有些不敢,今日的祝政,莫名地,让他有些识不清楚。

常歌。祝政刻意凑在他耳畔,声音低沉而蛊惑,你心中,究竟有几分是我。

这个问题,常歌从未想过。他只确信自己心悦祝政,愿意追随他、跟从他,但从未想过,心中几分是他,几分是芸芸众生,还有几分是别的什么

他认真思索着,然而这片刻的犹豫,在祝政看来却几难忍受。今日廷上挑拨之后,祝政的心弦本已拉得紧绷,常歌更不知轻重,只在他最痛处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言。

直至他问出心中所想,常歌竟沉默下来,这片刻间的沉默终于彻底拉断祝政紧绷的弦,常歌猛地被一把拉近,祝政揪着他的衣襟,近乎疯狂地吻了上来,缠过他的双唇,下颌,更重重咬过他的下巴,狭小的木隔板被折腾得吱呀摇晃,常歌在暴雨般的吻中寻得些许空隙:小心别摔

揪着他衣襟的手瞬间松开,他也终于能喘息片刻,常歌一手扶着木栏,气息都未平定,忽而被人整个抱起,惊得他急忙抓住祝政的肩背,回过神来时,他已被放在钟楼木栏之上,绚目的夕阳自祝政身后刺来,让他看不清祝政的神色。

这里能俯瞰大半个江陵城,也意味着,江陵城中的人,只要略一抬头,便会察觉他二人。

常歌惊魂未定,他抓着祝政的胳膊,红唇轻阖,仍在微微喘息。他背上却蓦然被人搂紧,祝政垂眸,当即要当着皇皇白日吻下来,常歌当即将头一偏,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先生,此处旁人见着了!

见着便见着了!常歌制止的手被一把掀开,祝政的眼尾已被怒意熏得微红,他沉沉俯身,将常歌尽数笼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沉声道,早该让旁人见着!

见他不听劝解,常歌挣扎着要跃下木栏,可他的通路却被祝政整个堵死。

祝政一语未发,只死死盯住常歌。高处的狂风自常歌背后刮来,吹得他后脊悚然,常歌试着晃了晃他的袖子:先生,你你可还清醒?这是在钟楼!

祝政的唇角下抑,让人难以辨出些许情绪,紧接着,常歌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了,那手顺着他的臂膀肌肉朝上游移,先是抓住了他的肩,而后是脖颈,之后是下颌祝政强横抓着他的下颌,令他抬眸看了过来。他削薄锋利的薄唇轻启:我万般清醒。

祝政整个人沉沉压过来,将他锢在江陵城高处的狂风中亲吻。

细碎的沙沙声,是江风吹得岸边乱叶轻响;悠长的哨音回天,是江上候鸟争相而鸣;微小的摩挲声,是二人的衣料暧昧厮磨;还有错乱的呼吸声,更斥满了狭小的塔楼顶。祝政吻得凌乱,更有些不争气漏出的细微喘音,被风剪得零零碎碎。

不知祝政抓住他吻了多久,才勉强允他分开,常歌被他按在心口,整个人没在祝政沉沉的冷香里,他听着祝政乱跳的心音,只觉先生怒火仍是未消。

祝政的声音低沉,带着整个胸膛都在细微震动:受六雄诸侯胁迫,逼你饮下鸩酒,乃我此生第一大悔事。

常歌小声道:误会已解,我早已不怪你了。他试着想要抬头,却被再度按了回去。

以术制衡,纵容朝臣两相斗争,无力护你,是我此前最大愧事。

眼下的氛围压抑得厉害。

常歌忧他心绪过沉,同他调笑:谏臣们靠斗嘴吃饭,说我两句,实属正常。

他被缓缓松开,祝政稍稍退后些许,本垂坠顺滑的长发已滚得凌乱,他沉下声道:常歌,我同你所说,每字每句皆是真心,你却从不拿它当一回事,只一味调笑。从前是,现在更是。

你说今日朝上动怒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动怒。祝政轻缓摇头,任谁骂也好,闹也罢,他们他们根本触动不了我半分。至始至终,我的开心也好、伤心也罢,哀恸也好,愠怒也罢,都是你,全都是你带给我的。

他收回落在常歌身侧的手,微微低头,轻叹一声:缘是我命该薄情。纵使我无论如何说,如何做,你都只当我是一时兴起,或是少成若性。

常歌确实从未深入思索过这些问题,帝王心思一时兴起,或是少成若性不分亲情爱意,这些他也都暗中想过。祝政不爱说,他不爱想,一来二去便一直这么糊涂过了这些年。

常歌被说得惭愧,只低着头,轻轻应声。

常歌的脖颈被不轻不重地揽住,祝政的声音如蛊一般入耳:常歌此时此刻,我在想些什么,你想听么。不你敢听么?

祝政的指尖已被吹得冰凉,正沿着他侧颈的血脉向上游移。他的眼神乌沉,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的指尖轻巧摸索着常歌的下颌,一字一顿:若要我选,我便将你藏起来,锁起来,谁都不能看上一眼,谁也别想肖想觊觎,你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只属于我。

祝政的指尖掠过常歌的下颌线,又掠过常歌的唇,最终停在常歌左眼下的红痕上。

他二人自幼相识,两小无猜,祝政待他温和如水,更是尊敬有加,今时今日,常歌才头一次站在悬崖边,瞥见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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