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色中乘风而来,打破谢君卓房间的禁制,带着谢君卓扬长而去。
夜晚的风拂过脸庞,谢君卓觉得万分畅快,她从那一方小小的牢笼里逃出来,以为从此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可事实和她预料的差太多,白露把她送出城,暗沉的夜色里,白露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冰冷不带温度。她把谢君卓推开,道: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们谢家是我的仇人,下一次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君卓愣住了,刚才还是畅快的风忽然冰冷刺骨,谢君卓打了个冷颤,错愕道:姐姐?
白露背过身去没有看她,夜色里只有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谢君卓的耳中:寮城外有广阔的天地,白姨一直都希望你能出去看一看,走一走。今夜我便送你一程,从此以后,你和寮城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些年你随我学字,我算是你的半个老师,你要去开始新的生活,我也有一句话要你记着。人世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平衡的那杆秤就是你的良心。我要你心存正义,行正道,哪怕被人压迫至尘埃,也要堂堂正正地站起来,绝不因此堕|落,为祸人间。你能不能做到?
白露厉声问道,谢君卓被她镇住,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勇气,道:我能做到。
好,你可以走了。白露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欣慰。
谢君卓没有走,她上前两步想要去拉白露,可是白露避开了。她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身影像一片落叶,轻轻地飘了出去。谢君卓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她提着自己的小包裹,紧咬着下唇,眼神倔强。
白露叹息一声转过身来,谢君卓撞到她的怀里,冰冷的,失去了熟悉的温度。
白露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哪里本该有一颗温暖的心,鲜活地跳动着。可是谢君卓的手没有触碰到心跳,安静地出奇。她隐隐猜到了什么,面色发白。
白露叹息: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见的我只不过是化煞的大凶之物。天地阴阳,五行三界,再也没有我的去处。
第74章
石桥上的风景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混沌,在青天白日中遮盖了承载着谢君卓童年最美好时光的五柳街。谢君卓坐在桥头的石梯上,江月寒在她身侧,倚靠着石板桥桥头的石柱。
阔别数月的重逢,她们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最后都融化在不言的相视中。谢君卓对江月寒讲起关于白露的事,提及她所知道的一切。
她曾经太弱小,逃入白露的怀抱被她所保护,脆弱又敏|感,仿徨无措。她被囚禁被限制,只能透过小小的一扇窗去打听白露的事。在白露最痛苦的时候她无能为力,还要白露反过来安慰她。
她痛恨着自己的无能,所以才会在失去后发疯一样的挽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打败曾经无力的自己。
她被白露推出寮城,随后白露将所有的人囚禁起来,她在墙外呐喊祈求,可是却无济于事。白露铁了心不肯再见她,她徘徊了很久才想起来去找人帮忙,没想到又一次帮倒忙。
白露要她存正义,行正道,她答应了,可是她没有做到,她也做不到。世人对白露的诋毁成了心头的一根刺,让她隐隐作痛的同时也给她打开一条堕|落的路,她成了魔,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不需要大费周章就很快立于大陆的顶端,她拥有让人恐惧的力量,却再也找不回那个午后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说家里的门永远为她敞开的人。她活在永无止境的失去中,不管怎么做都难以弥补。
白露是把她带向光明的人,然而越是光明背后的阴影就越大,最终白露也成了她入魔的引子。
谢君卓回忆着过去,有些话也是点到为止,关于出了寮城之后的事,她换成这辈子的经历。从虎头岭到三清宗,一路风|尘仆仆。
她说自己是因为恐惧才不敢告诉江月寒,因为白露是地煞,是道门必须消灭的大凶之物。她想救白露,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这个秘密,努力修炼,想凭自己的实力来救白露。
江月寒听着那些回忆,分辨的出那些是前世那些是今生,她看着情绪低落,嘴角带着自嘲笑意的谢君卓,心脏一阵阵地收紧。
谢君卓曾送给三清宗四口棺材,可三清宗只有三位仙君,多出来的一具耐人寻味。现在江月寒知道了,那四口棺材不是因为三清宗,而是因为白家。白家一共四口人,死后无一入棺,谢君卓的恨从一开始就那么明显。
江月寒心底苦涩,白露对于谢君卓而言亦师亦友,那样的感情在这个让她觉得窒息的寮城弥足珍贵。她的疯魔是对白露的思念,她的不顾一切都是为了替白露讨个公道。
这是道门的错,江月寒不可否认,她只是有点难过。说不清是为了深受委屈的白露,还是为了不该出现在这段感情中的自己。
谢君卓没有察觉到江月寒的异样,她从地上站起身,沉默着看着面前的混沌,转身牵起江月寒的手:师尊,谢谢你来到这里。我之前对你隐瞒了这些事,你会不会怪我?
江月寒抬眸,谢君卓长了个子,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她的脸和白纤纤很相似,但眉目更倾向于谢霄贤,和前世的阴郁不同,她这辈子很开朗,她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眸深邃,似有一腔的深情。
江月寒抽回自己的手,平静道:齐长老求助之时,我和邹师兄正在师尊处谈论百花会,本来就打算过来,赶巧了而已。
冷淡的解释听不出关心和期待,反而有种我就是顺便来看看的淡漠感。这没由来的疏离让谢君卓心里一惊,她的掌间残留着江月寒手指的温度,有些冰凉。
谢君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话题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她看着江月寒,彼此的距离忽然就有些远了。谢君卓冷静下来想了想,自己和江月寒之间除了分开太久,的确还有不少问题横旦在中间。
她的欺骗隐瞒,她的不辞而别,她手上的勾陈代表的劫数
桩桩件件仔细算起来,足够将彼此间的信任粉碎。
谢君卓眉头微蹙,她把想说的话都咽回去,苦涩地笑了一声,没在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王卓他们都被我叫去街上收集消息,既然你现身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江月寒走下石梯,朝着毫无异样的街道走去。
五柳街被白露隐去,相隔一座桥的另一边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人们生活在美梦中,看不见危险就潜伏在周围。他们欢欢喜喜的筹备着百花节,却不知道这一天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谢君卓跟上江月寒的脚步,蒙上自己的面纱道:我在这里的事只有师尊知道,其他人还是暂时不见了吧。
寮城大小姐的身份对于谢君卓而言不是荣耀而是耻辱,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为了这件事前来的同门。因为他们最后要对付的可能不是白露,而是谢霄贤。谢君卓不在乎谢霄贤是死是活,只是不想大家因为她的关系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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