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璇璇怎么办?
没事儿,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再说不还有护士吗,医院收了钱,总得办事儿对吧。
白璇他爸略一思索,觉得在理,同意了。
由于白璇她妈太过激动忘记和方亦亦商量具体位置,两口子为了不找错,在车库展开地毯式搜索。
市立医院是a市最好的医院,规模宏大,地下车库面积也大,分为好几个区。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车库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是太空旷的缘故,头顶的灯光不太明亮,显得阴森森的,远处还有几盏要坏不坏,明明灭灭的,忽闪着光,更显诡异。
车道四通八达,两侧是停车位,排列着同等间距和样式的承重柱,沿着车道不断延伸,再远写的地方灯坏了,漆黑一片,只有柱子下方的提示牌发着绿莹莹的光,就想恐怖片里,通往幽冥的鬼路似的。
白家夫妇走在正中间的车道上,鞋底踩踏地面,踏踏的回音尤为清晰。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霉味,潮湿中带着凉意,这是属于常年不见光的阴暗之处独有的气味。
白璇他妈觉得有些冷,不由攥紧丈夫的手臂,心里打突突。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白璇他爸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自打迈进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他就觉得后背阵阵发凉,生出了退意,但是想到自己在床上躺着的女儿,和那即将到手的二十万,还是心一横,咬咬牙过来了。
他安慰妻子:再找找吧,这地方太大了,钱是次要的,万一亦亦迷路,她一个女孩子会害怕。
她自己约的地方,她怕什么?不提还不生气,一提起来,白璇她妈就开始抱怨,方亦亦这是约了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也不说清楚,害得他们找这么久。
方
亦亦!!白璇她妈突然喊了一声。
回音立即就传了过来,方亦亦亦亦亦亦
白璇他爸吓了一跳,脸色铁青:你发什么疯!
他说话的同时,回音还在继续,按理说传回来的声音会减弱,可是这回声,从远方传到近处,又从近处传到远方,余音绕耳,非但没有减弱,还一声比一声强烈,到最后,好像很多人在不同的方向,用相同的声调语气,跟他们他说话一样。
白璇他爸脊背发凉,活了几十年的常识提醒他,这不正常。
白璇她妈心里也憷开了,有点后悔自己喊那一嗓子,抓着他老公的手不禁紧了紧,嘴上还在不服输地喋喋不休:这不是找不到吗,我喊喊她兴许就能出来了呢。
垂着的手臂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白璇他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环视四周,本就不亮的灯似乎又暗了一些,可视范围更小了,甚至只能看到旁边车位上停着车的前半段,后半段车尾的位置,被埋藏在无底洞似的黑暗里。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发现只有他们走过的路光线强一点,能勉强看清身后的电梯厢,而他的前方,五米远之外光线就照不到了,他心里打了个突儿,突然升起一种,这时在提醒他不要再往前走了一样。
这是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白璇他妈没注意到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前,这地方看着挺大,怎么这么小?我们刚才是往那边走的,要不我们这次往这边拐?
白璇他爸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忍着逐渐扩大的恐惧,对妻子道:我们回去吧,给亦亦打个电话,要是她还没到,就不用来了。
说完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
不安感更强烈了。
一听那二十万今天可能拿不到,白璇他妈立即不干了:为啥?她不来了,璇璇的医药费怎么办?
这地方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不安全。白璇他爸有点担忧。
有啥不安全的,你看这里连个死人都看不见,再说了,她自己约的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你别瞎操心,她在a市上学,这医院指不定来多少回了都。
哎白璇他爸叹了口气,终究没反驳妻子。
手机屏
幕的时间跳到晚上十一点整。
这都十一点了,白璇他妈凑过来看了看,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个人,方亦亦不会后悔了吧,说话跟放屁一样,所以后天影响还挺重要哈?什么人教什么样孩子,跟她那短命的后妈一个样
美莲!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妹妹,现在他们当初拿了妹妹两口子的遗产,到现在还住着妹妹家的房子,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妹妹,她们一家一辈子都走不出穷乡僻壤的小农村,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自己老婆说这种话。
至于方亦亦
白璇他爸抿了抿唇。
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怎么都不亲,他们已经养了她那么多年,可谓尽心尽力,别的不说,光学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关于自己妹妹两口子那属于方亦亦的遗产,白璇他爸妈是这么算的。
她妹妹和他妹夫是二婚,结婚后他妹夫的财产得有一半给她妹妹,至于方亦亦,和他妹妹没有血缘关系,就算要继承,也只能从她亲爸手里继承,她爸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戚,但是妹妹这边却有娘家,也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既然结婚,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娘家这边也有继承权。
也就是说,算到最后,方亦亦家的财产,先劈一半给她后妈,她后妈死了,这部分遗产全部归有血缘关系的娘家,她爸那边的财产要分四份,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份,方亦亦独占一份。
这么分下来,方亦亦手里的钱财寥寥无几,他一直有记账,方亦亦生活花销加上学费,这份遗产在方亦亦高二的时候就全部花光。
但是他们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方亦亦学习好,就这么下了学怪可惜,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还是供她读完了高中,上了大学之后,方亦亦开始自己赚钱,就没再跟他们要钱花了。
如今这孩子也算是有良心,璇璇生病了,还主动把自己存的钱拿出来,给璇璇治病。
白璇他爸感到欣慰,他并不知道前因始末,白璇他妈没说。
你看,前面那是不是个箱子!白璇他妈惊喜地扒拉他。
还是那么五米远的距离,在灯光消失的黑暗处,紧邻着光与暗分界线边上,有
个大号行李箱,方方正正地被放在车道正中央,把手朝着他们,就好像等着谁去拿一样。
谁的箱子放在这里这不是亦亦的行李箱?璇璇用久了嫌过时的那个?
白璇他爸仔细看了看,黑暗中,一只卡通米老鼠大头贴若隐若现,黑色的眼睛朝着这边,像在安静地与他对视。
亦亦?你在吗?他试探着喊了声。
也没有出现回应,声音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不见。
明明刚刚还有回声来着。
黎听他爸头皮发麻,有片刻恍惚,突然不确定自己方才到底有没有发出过声音。
白璇他妈认出箱子后就欣喜若狂,什么也顾不上了,放开他的手臂,激动地跑过去。
他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她越过光暗的界线,迫不及待迈入黑暗里。
白璇他爸突然生出个荒谬的想法,白璇他妈欢呼雀跃着奔赴了死亡。
她爸,快来,是咱们女儿的箱子!白璇他妈很开心,你还记得密码不?
话落,她发现箱子是开着的,借着微弱的灯光,还能看到里面淡淡的,属于钞票的红色。
这是她穷尽一生去追求的颜色,即使黑暗也掩盖不了光芒。
她还记得以前箱子拉链坏过,方亦亦没法用,出去打了一天工,买了个新拉链回来,等白璇睡下之后,跑到阳台上,借着路灯,一针一线自己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