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余岑同学!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余岑眼前一黑。
别说五楼了,五十楼怕是都能听见。
回头看,宿管阿姨笑吟吟看着他,热情不减当年,小同学,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宿舍啦?回来学习啦?
余岑也笑,笑得很苦,我回来看看同学的脚程能有多快。
第7章
余岑怀着惴惴的一颗心,迈着沉重的脚步爬上了五楼。
他只希望关之涯脚程够快,听力够差,早早进了宿舍门,没能听到宿管阿姨大喇叭似的呼喊。
五楼都是他们这一级的学生在住,此时相当安静。
余岑看着空旷的走廊长叹一声,罢了!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死都要死了,还在乎这点脸面吗?!
走到房间门口,余岑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距离他们宿舍不远的一扇房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余岑听到动静转头,看到江帜满脸惊喜地跑过来。
你果然回来了啊!
余岑拿着钥匙的手一顿,愣了愣,果然?什么叫果然?
江帜已经跑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啊?那天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是中暑了吗?不严重吧?
江帜是二班的班长,学习成绩也不错,摸底考试也在一班考场。
余岑还没想清楚果然是什么意思,有点懵,听到这一串,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才江帜探头的那个房间,房门又被打开了。
余岑下意识看过去,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和长腿先一步出现,然后就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
关之涯把房门关上,一转身,恰好和余岑视线对上。
余岑顿感气血倒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是他吧?
是他吧!
是他跟江帜说的吧!!
他看见自己了吧!
他早就看见自己了吧!!
江帜在一旁,看余岑一直没有反应,还在追问:你有没有事啊?是中暑吗?
余岑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片平静,点点头,随口应了句:中暑,没事。
江帜闻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哎,那天的确是太热了,不过你也真的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啊,身体是学习的资本
江帜说了什么,余岑根本没听进去。
他现在满脑子全部都是,偷听,被关之涯发现了,的羞耻感。
事实证明,他在乎,他在乎死了!!
江帜说着,眼神一错,看到自己拍的地方,抬起手,呀了一声,你衣服上怎么这么多灰啊,上哪弄的啊?
余岑眼前又是一黑。
就你有嘴,叭叭叭的。
关之涯这时恰好走到他们身边,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余岑身上。
余岑觉得自己衣服上那一块灰,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他不知道关之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下楼的时候就从镜子里看见他了,还是他躲在楼梯下面的时候发出声音惊动关之涯了,还是宿管阿姨那一嗓子
心里烦,余岑抬眼,看向关之涯,用他自认最不善的眼神表达不耐,意思是:你看什么看。
关之涯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视线偏了偏。
察觉到他在看哪里,余岑心里点了炮仗一样炸了个翻天,面上却没有发作。
其实这事他还有点理亏。
余岑深呼吸,挪了挪身子,把肩膀上有灰的地方藏了藏。
一抬眼,却恍惚看见,关之涯嘴角牵动,好像
往上挑了挑??
草。
余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然而那抹笑容似是稍纵即逝,再看时关之涯依旧表情淡淡,而且还在他们身边站定,对江帜点了点头。
江帜:现在就走了?晚上还回来吗?
关之涯单肩背着书包,不了。
余岑低着头,感觉关之涯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盯着近在咫尺的,干净的白色运动鞋,非常想让上面出现一个脚印。
那你记得跟阿姨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关之涯垂眸看着眼前这颗栗色的,圆乎乎毛绒绒的脑袋,轻声道。
说完,没多待两秒,转身走了。
余岑?余岑!
被江帜拽了拽,余岑才回过神来,啊?
我说你英语考试怎么办?江帜道,这次成绩还挺重要的,而且
而且你这样不是就比关之涯差出去好远了。
这话江帜没敢明说。
柏城二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位你追我赶的恩怨情仇。虽然上下一直都挺明晰的,但大家也都知道,总是被关之涯以微弱的12分的差距压在下面的余岑,从来没有放弃过争取。
余岑拿着钥匙打开房门,我今天来学校就是来补考的。
哦
江帜还想问什么,余岑借口自己累了想休息,把人打发走了。
他要收拾东西,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
就他如今身患绝症这事,就算到时候他死了大家都会知道,他也不希望现在这个时候被朋友们知道。
就不给人家添麻烦了。
余岑在宿舍里转了转,如他所料,果然没有什么值当拿回去的东西。
最后他随便拿了点小玩意丢到书包里,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
关之涯家和柏城二中有些距离。
公交车晃了快40分钟,才终于在一个叫益新国际的站点下了车。
虽然名字里带着很洋气的国际两个字,但只是一栋土黄土黄的矮楼,连大门都是上个世纪那种浮夸的款式。
说实话,关之涯在这个地方住了三年,也没有搞懂这个益新国际是做什么的。
关之涯拐进了这栋土黄土黄的矮楼旁边的一条小巷。
从小巷穿过去,走到益新国际后面,一条有些吵嚷的街。
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要吃午饭的时候。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
街面上有些凌乱,甚至可以称得上脏污,水果皮、烂菜根、塑料袋,各种垃圾被胡乱丢在地上,没有人收拾,还有些地方撒了汤汤水水,也没人管。
街口一根电线杆上挂着一小块黑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榆林街三个字。
关之涯走在其间,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一直走到一家香水店前,关之涯掀开门口的珠帘走了进去。
比关之涯更格格不入的,就是这家店。
他原以为,在榆林街这个只负责满足人们基础衣食住行需求的地方,没有人会希望在这里得到并非必需品的香水,这种精神享受。
但是这家店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
帘子声哗啦一响,一道机械的女声欢迎光临随之响起。
关之涯一进门,先是听到一阵放纵不羁的哈哈哈哈的笑声,还有拍大腿的声音。
然后才看见旁边电脑后面钻出来个人,看到他,一惊,小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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