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立言觉得这语气有些怪异,但也不敢多问,生怕又遭一下罪,惹起火来没处泄,这个不是疤,是胎记。挺奇怪的,一出生就有,找算命的看,说是不太祥瑞。
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还真被他说中了。
裴山猛地捂住他的嘴,不是。
灯虽然关上了,但裴山的眼睛很亮,能隐约看见眼里不由分说的坚定,算命的说错了。
黑暗中响起一声叹息,也不知道属于谁。
你才认识我多久,就敢说这种话?唐立言悠悠地开了口,声音很轻,像从窗外飘进来的,你真的是在看我吗?裴山。
裴山浑身一僵,立刻缩回了手,却被唐立言一把攥住。
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跟另一个人说话。
裴山不答。
是上次你提过的,之白,对吗?
裴山仍旧沉默着。
他怎么敢让他知道?
唐立言有生生世世,轮回不尽,每世都是新的开始。可裴山呢?带着一身的血债和冤屈,从奈何桥上走下来,只过这一世,烧完了自己,也就算结束了,要回那永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去了。
裴山觉得眼泪又要不受控地溢出来,赶紧忍住,轻轻摇摇头。
暂时信着吧。唐立言的语气明显变得尖锐。
他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满,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说么?
裴山听到这句话,眼泪立刻滚了出来,却不敢让唐立言看到,只能背过身去,咬着自己的手背,不发出声音。
有我帅?唐立言兀自说着,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跟这个人作比较,比我高?听名字还挺文绉绉的,是老师?医生?作家?
裴山轻轻咳了一声,等到嗓子清明了,才敢说话:一样帅,差不多高。是军人。
军人啊,有能耐。唐立言冷笑了一声。
他动了气。苦他不是没吃过,但像现在这样又酸又苦的滋味,还是头一次尝到。
只是,他的表情在黑暗里并不能被看到,声音也依旧很稳,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
裴山闭上眼装睡,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仅存的光就这么消失了。黑暗席卷上来,裹挟着空调里的凉气。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裴山好像被扣进了暗无天日的穹庐,一路神思游荡,终于看到一道光剪开混沌。
盛夏的雁城,一下子变得银装素裹。
但巷子还是一样的黑,那时的灯比现在更昏暗,忽闪忽闪吓跑几条恶犬。
少年刚打完一场架,身上滚满了泥。黄底滚蓝边的行头上,黑的灰的染上了一片,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