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郑玉衡刚在众人身后的几列大书柜里找到秋后长平仓、百善仓的两本账目,就被拍了拍肩膀。
他回身一看,见是一位平平无奇、面带笑容的书令史,手里捧着重重的一匣子公文和账本,嘭得一声放在了郑玉衡的桌子上。
连仓部司年久脆弱的桌子都跟着冒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郑玉衡愣了一下。刚才这群人的议论,他也听见了只言片语,只是没听到温衙内吩咐的那句话,所以对眼前人态度的大转弯感觉到有些惊讶。
书令史道:主事是新来的,不好叫您一来就经手那么难的东西,正好,仓部司有一箱子旧年的账还没校对过,是去岁陛下登基时新翻出来的,因为太过简单枯燥,没人放在心上,就留到了现在。
他打开箱子,活像是给郑玉衡介绍什么宝贝,志得意满:请您先学着看看这个吧。
郑玉衡直觉有诈,可他来户部,就是来干这件事的,正怕接触不到切实的账目出入,于是应下道:我会尽力的,放在这里吧。
另一边喝酒赌博的圈子里,温皓成在腰包里掏了一把钱扔上去,随便给他们抢,听见两人的对话,冷笑哼了声:就你?这笔烂账,就是员外郎来了也对不明白,乳臭未干,夜郎自大!迟早要你乖乖滚出去。
慈宁宫。
皇帝陪坐身侧,董灵鹫居上位,下则设立数个座椅,中书门下的重臣,诸位老尚书、以及大理寺卿、御史台长官,大约五六个人,几乎每一个都分担了宰辅之责。
这种议事的场面,就算是慈宁宫中也甚少有之。
董灵鹫不曾垂帘,但也没有开口主持大局,只是坐在上面喝茶,旁听皇帝的决议跟众臣的陈词。
本来是没有这一遭的,皆是因为昨日小皇帝被尚书们一阵抢白教育,气得一宿没睡着觉,看到耿哲的密报之后,又是跟朝臣们讨论了一个白天,争议不下,跟熬鹰似的。
这些老臣也是身强体健,一个个都挺精神,对孟诚的权威忌惮得有限,各自意见又不合,除了和皇帝吵,也跟彼此的政敌吵,总之就是对别人的方针都不满。
董灵鹫听到这事后,轻轻地说:他们都有什么高见,说来给我这个深宫妇人听一听。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
这世上,要是董太后还算是无知的深宫妇人,那满朝文武也可以自己罢免了自己,挂冠而去了。
众臣齐聚一堂,都没前几日的猖獗争执,几个身体不好的终于有些战战兢兢,汗如雨下,一群人好好地谈论起了对谋害钦差案的整治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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