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落日
穆國的春天遲來又早去,還未感受到春暖花開,就開始曬得不得了。秒留在床上躺得發霉,醫師早兩日來覆診,說好得七七八八,但若再花點時間會復康得更好,蓮華二話不說讓她繼續躺。新來的米兒替了她大部分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她卻看著眼紅,跟來和她打牌的蓮華訴苦:「姐兒,我真的都好了,不信我跳幾下你看。」說著就要下床,蓮華看著自己的牌頭也不抬:「跳一下就多躺一周。」
她姍姍又收回了腳,小聲嘀咕:「怎麼那麼不走運,平常連生病都少有,這次躺到要發瘋。」如此一說提醒了蓮華叫珍時敲打下人的事,出了牌後問:「是說那幾個人也挺嘴硬的,怎麼問都不肯供出是誰做的,最後我通通罰了兩個月工錢。」
「也可能真的是意外呢,那梯子不知道放多少年了。」對於蓮華說她又得罪人的講法,她是不認同的,自問來了穆國後脾氣收了很多,也沒跟人吵過。
蓮華催她出牌:「那坑呢?老鼠挖的?」
秒留一手爛牌,隨意扔了一隻,指了指在蓮華腳邊蜷縮的小虎:「老鼠倒未必,小虎可喜歡在沙地裡出恭了。」
小虎聽到秒留叫牠,撞撞蓮華的腳,嗚嗚地叫了兩聲,蓮華伸手拍牠:「牠罵你呢。」
秒留作勢要打牠,牠立刻跳到蓮華懷裡,找到靠山後趾高氣揚,秒留沒好氣地戳了牠肚子兩下,對蓮華說:「可我這次真不覺得有人故意害我啊,我來這邊後可乖了。」
「你哪次不是這樣說?」秒留在蓮華幾個大丫頭中年紀最小,大哥嫌她聒噪又神經大條,頗是不喜歡,但蓮華喜她直性子,為人爽快,正好跟珍時有時過份謹慎的性子互相配合。她在親王府時得罪不少老資歷的僕人,被人明著暗著戲耍一頓後還是渾然不覺,蓮華不知為她出過多少次頭,她還是不長腦子。
「沒牌了。」秒留撇撇嘴,把牌推倒,又說:「在親王府也就是老人們不喜歡我,在這裡就你和珍時管我,誰沒事要作弄我?」
蓮華聽到她說府中的老人,稍微怔了怔,甩甩頭再洗牌。
在用馬奶酒和神仙藥共同喂藥鼠的兩周內,冉叔的幾隻藥鼠開始漸漸失去活力,有一隻藥量稍大的更是反肚死了。藥房中上十籠奄奄一息的老鼠,充滿腐壞的味道,塔立掩著鼻,用夾子拉扯其中一隻尚有呼吸的鼠尾,那老鼠的毛皮像被火燒過般掉得東一塊西一塊,稍一用力尾巴就斷了半截,老鼠沒有掙扎,像是被麻醉了一般毫無反應。
冉叔把籠子重新關好,拎出了神仙藥,室內幾隻本來垂死邊緣的老鼠一個激靈,紛紛尖聲叫起來,奮力向他的方向撞著籠子,本來已不整全的皮膚撞得血肉模糊,甚是滲人。冉叔逐一喂了藥,老鼠真的如吃了仙藥般回復平靜,無視身上的傷痕累累,在籠中活潑地轉圈。
「我喂的份量比較小,約兩個時辰就會回到一開始脫力的狀態。有兩隻我斷了藥,就不吃不喝地餓死了。」冉叔對塔立說,兩人離開了房間才敢正常呼吸:「而且因神仙藥是慢性藥,即使不是立即配服馬奶酒,在藥性累積一段時候後再喝也會引起問題。」
「那幾個人呢?」他問的是之前送到這邊來,曾去闖公評所倉庫的人。
冉叔搖頭:「藥癮這回事無藥可解,只能治理其腎臟和肝臟的虧空,硬給他們喂飯喂水,不讓他們再接觸神仙藥。」
那就是說只能吊著命,靠自己戒斷藥癮。
「武北,把賣神仙藥的南花人關起來。市場裡再發現有人販賣,一律關人檢貨。」公評所沒有刑審的權力,最多只能禁止商人在市場裡售賣,或是禁售某種貨物,所以塔立也不能直接對賣藥的人做什麼。
查斐也跟著來了,只是藥房裡的味道把他逼到小院最角落,站在那遠處還是用袖子掩鼻。塔立走過去要說事,離他還有十步時他伸長了手展意塔立停步:「你身上也一定很臭,站那裡說就好,我聽得到。」
塔立無奈,也只好稍稍提高聲量從遠處說:「你看看有沒有辦法停了那幾間妓院的營業。」
「你是想害死你哥?那些妞會把我弄死,而且還是醜的妞。」查斐賞他一個白眼,他在凝春街的權力還不如公評所,沒有權力關閉妓院:「把掌事的關個三五天,禁止他們再用神仙藥,我頂多做到這樣。」
塔立也知他能力所限,只點點頭。他們兩人合力也只能限制神仙藥在八角市場和凝春街流通,但其他途徑或地下交易仍難以處理:「總之先這樣吧,也要審審看那些人是不是知道這藥的副作用。」
「傻子,誰會老老實實跟你說知道?」查斐趁說話的空檔已悄悄移到門口,神奇地跟眾人保持一定距離:「不早了,我得回凝春街了。」然後就離開這個除了藥味就是屍味的地方。
見查斐走了,武北也上前請示:「內人今日生辰,屬下想早點回去,不知」
「走走走。」還未講完塔立便打發他走,武北彎腰謝恩,頭也不回地回家。
塔立騎馬路經附近小攤的街道時,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那女子戴著帷帽,一身穆國婦人裝扮,甚是顯眼,因穆國婦人從不戴帷帽,如此打扮有些不倫不類。
她每一個攤前都停留幾秒,後面兩個婢女亦步亦趨,手上拿了幾個盒子。
他驅馬過去,彎下來瞄準她的腰把她撈了上馬,馬不停蹄地往前面奔去。
前一秒蓮華還在眼前,下一秒就被一個不知名的人擄走,珍時愣了一下才追著馬喊:「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