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曜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免费得到的。他要被关在家学习一整天才能获得片刻和小狗玩乐的时间,挑食和不整洁绝不允许出现,坐在钢琴凳上的腰杆要完全挺直才不会被礼仪老师纠错。所有的物品都被明码标价,即使是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会从你身上索要筹码。
在七岁以前这个陆沣给他构筑的世界里,只有素未谋面的母亲、写不完的功课、严厉的家庭教育和冰冷的钢琴,但陆曜从未感觉过煎熬,因为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应该如此,他从不为无机物伤心。
直到有一天仙女教母敲开了这栋冰冷城堡的大门,陆曜才明白原来以前的生活根本不配被称为正常。陆沣要结婚了,他的继母是位舞蹈演员,婷婷袅袅地站在他高大的父亲身旁,小鸟依人的模样。陆沣心情难得不错,平时冷峻的面孔此时稍显柔和,牵着未来妻子的手给她介绍祖宅,花园马场喷泉都被提及,唯独没提及年幼的儿子。
陆曜也不在意这些,他不在意未来谁做这座宅邸的女主人,也不在意父亲冷淡的态度。虽然他彼时短手短腿,坐在沙发上的脚才堪堪够得着地毯,但已经是个十分自律懂事的小学生,每天可以在司机的接送下独立上学,除非必要几乎不与父亲做过多的交流。
硬要比喻的话,他们就像丛林里的猛兽一样,幼崽脱离了哺乳期就该独自觅食了,是死是活都是天意。于是天意让他遇到陆楚枔。
那时候她还没改姓陆,穿着洁白的纱裙,踮着脚蹦跶到他身边,像一朵随心漂浮的云。“小曜,可以这样叫你吗?你可以叫我姐姐。”陆曜当时太小,心脏并没有体会过那种被命运冲击的震感,但这一幕被永久装裱在脑海里,成为了他症结的根源。
他第一次体会到爱意带来的颤栗,便染上了瘾,从此成为了有封皮的书,有署名的毛绒公仔,至少不再裸露和委屈。
姐姐很坏,会在吃饭的时候把胡萝卜偷偷挑给自己,但也很懂事,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在睡前监督自己喝完整杯牛奶。
陆楚枔有千百种样子,都涂抹着陆曜从未见过的颜色。
还记得他最后一次上钢琴课是在一个雨天,窗外站了两只躲雨的小麻雀,他们依偎在一起,翅膀被雨水浸润出亮亮的光泽。陆曜当下看得出神,脑子里在心算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姐姐,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瞒不过严厉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