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没有杂质,带着微微的怀念,一下子教温绾绾想起了那个月明的夏夜。
夏日暴雨总是来得急,须臾便是黑云密布,电闪雷鸣,白光惊然横劈。转眼间暴雨如注,扰了院中清净。
天色阴沉的可怕,雨水间雷声阵阵。温绾绾浑身颤栗,不安地抱膝蜷缩拢作一团。
闻声而至的温彧忙向她靠拢,起身抱着缩在塌边的娇躯。温绾绾似有所觉,紧攥的泛白指尖猛地抓住温彧的衣衫,嗓音颤颤,染了哭腔:“郎君……”
温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伸舌舔舐上她眼尾沁出的泪珠,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瑟索的后背上轻抚,“莫哭了,我就在这儿。”
也不知从何时起,温绾绾便怕极了这雷鸣电闪声,每逢雷雨日定是要脱一层皮。她虽目不能视,这夏夜的雷鸣仍能教她如坠冰窟。
四野暴雨倾盆,像是听不见任何呼唤声,隐有血水夹在如注的雷雨中洗过不染尘埃的白玉砖。血色深深的烙印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阁内的夜明珠不要银子似的坠在过道上,竟是比白日里还明堂敞亮,黑云压城的吞噬感似是散了大半。
案几上还拨着透亮的烛火,温彧握着手中葱白的指节在烛火上轻晃而过,火焰轻微的灼烫感漾在温绾绾心间,转瞬就教她回了神。
“郎君……”她娇娇软软的呼喊着温彧,指尖紧攥着他的衣衫,鼻尖盈着他身上沉敛的香味,心中的不安减了几分。
温绾绾埋首在他胸口轻蹭依偎,浑像个黏人的小狸奴。温热的大掌顺着她乌黑长发,柔声回她:“我在。”
“郎君可觉我娇气,竟是怕这雷霆雨夜?不过是个瞎子,却还妄想着烛火能驱寒……”她似是缓了过来,埋在温彧胸口,神色郁郁地轻问道。
温彧喉头一滚,双手紧抱着她单薄的身子,在她耳侧轻柔低语:“绾绾怎会是娇气的性子?不过是怕这雷雨夜而已,我也会怕,怕绾绾不喜欢我,怕我不能随时随地都在绾绾身侧……”
杯中的酒须臾又见了底,画舫不觉轻晃到了水中,陡然袭来的晚风教温绾绾打了个寒战。
温彧见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由黯淡着眸光,轻声道:“我现下也仍是会怕,怕你不喜欢我。在战场厮杀时,我竟是会想倘若我真的折戟沙场,你会如何?是否会为我留几滴泪,还是斥骂我祸害早夭。”
“没了我,顾清风许是会为你择婿。往后会有旁人唤你娘子,旁人同你琴瑟和鸣,旁人在雷雨夜将你揽在怀中轻哄,多年后午夜梦回时你又是否会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我?”
“我却是不敢再想了……”温彧顿住话语,细长深邃的眼眸看着眼前瓷白的小脸,在晚春和煦的画舫上,他探身缓缓向温绾绾靠近,俯身寻着她润着酒意的朱唇蜻蜓点水般地略过,“我嫉妒得厉害,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我生恨不得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