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气氛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有不少想帮白家的,却谁也无法从离盏刁钻的话里捉住半分错处。
这倒是不是他们当官的脑子不好使,就连坐在上席的皇帝陛下也很惆怅。
皇上批评人,首先要占理。
离盏把理不遗余力的全都薅在了自己这边,一丝半毫都不给白家留下,皇上有心调和,也实在帮衬不了。
磨磋半响,到底还是顾扶威先开了腔。
他没起身,原地坐着拉了拉离盏的衣袖,完全没有劝和的严肃感,“好了,先坐下,你今儿穿得这身大氅就不合适,莫说献舞了,平地上多走两步都要使绊子。”
离盏不肯,背挺得僵直,然身旁的人一再拉她,她不看僧面看佛面,顾扶威于她有恩,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拂了顾扶威的好意,径自站了半响后低头瞧了顾扶威一眼,发觉神情微变,大有生气迹象。
她素来不怕任何人的,除了顾扶威。
他一个促狭的眼神递过来,心里便犹豫了,尔后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牵起下唇笑了笑,“王爷说得是,这身行头献舞,怕是要把诸位的酒水都打翻了去,反倒毁了宾客兴致。”
然后冲白严忠揖揖手,一副老子暂且放你一马的表情:“白大人要是早有意让民女来助兴,该提前些告诉才是,我哪怕换身夹袄子前来,也断断不会败了大人兴致的。不过这也无妨,场上尚且还有江南的名舞姬在,这表演还愁不好看么?”
说罢又朝着端王微微一笑。
端王颔首:“离小姐说得极是,这都是无妨,无妨的。”
白严忠冷哼一声,拂袖作罢。
离盏也与他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顺着顾扶威的拉扯坐了下来。
端王击掌,有人搬来古琴,一娇美的女子披着薄纱从门口而进。
曲目欢奏,舞姿袅娜,气氛又渐渐恢复热闹,谁也不敢再议论方才的那出差点擦枪走火的好戏,只有离盏石破天惊敢和白家叫板的胆量已深深的凿刻在了心中。
离盏坐下来,面色虽然平静,但似乎火气没发完,还憋着一些在胸中,细细观察,不难发现她呼吸过于起伏。
顾扶威将一叠离盏菜式里没有的糕点往她案几上一递,低声道:“你这脾性,愈发大了,敢当着皇帝的面敢这样侮辱他亲家。我让你坐下,你便坐下,我自有办法处理妥当。你是不是忘了,在太和殿门口,本王是如何同你交代的?”
离盏拾起他递过来的白仁红枣糕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你只要好好听话,本王定然好好疼你。”
话音低沉又温柔,十分动听,酥酥麻麻的,像成串的蚂蚁爬过耳蜗,搔得她耳根子痒得厉害,心里跟着也轻轻一颤。
顾扶威不是头一次胡言乱语了,离盏起先觉得时间一长,早晚都会习惯他的撩骚,谁晓得现在却愈发敏感,他轻飘飘的狎昵一句,便会真的入到心里,实在诡异。
庆幸今日她是成大事者,不拘泥这些小节,他的话左耳进,在脑海里荡漾一番,右耳又很快出了,终归不会徘徊太久。
即便他突然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她也有很大的把握能坐怀不乱。
“盏盏在没在听?”
“在的。”
她吃着糕点果腹,不过这糕点是什么味儿,她全然不知。
离盏一门心思的盘算着,顾越泽的病应该发到不能忍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离席,借着红手镯的妙用偷偷溜进那红罗软帐之中,寻到那对焦头烂额的新婚鸳鸯,施行她的离间计。
只要她那头顺利了,席上的事情交给端王和林有谦就好。
离盏思闭,突然捂腹,洋装要去出恭,转头间却见一个老太监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跑,离盏凝目一瞧,不是孙福正又是何人?
孙福正轻着步子,把身姿猫得极低,生怕引了旁人注意。
他一溜烟的窜到顾扶威面前来,满堂的人都在给舞姬喝彩,没有注意,顾扶威正吃糕点,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声。
“见过祁王殿下,奴才是东宫的掌事太监。”
顾扶威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