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衣袂翩然在风雪之中,顾扶威的脸被吹得很白很白,映衬得他的唇像刚刚喝过血一样充满邪气。
他接过木箱,拇指轻轻一抬,铜销就断成两截飞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手抬箱,一手揭盖,随后从里揪住一团头发,满意一笑。
“回禀君王,这是精绝首领撒莫寒的项上人头!还有他帐中五十六名亲信人头也已带回,殿下想看,末将这便让人呈上来。”将军掷地有声,在这安静的街道上,人人都可听闻。
“不用。将军的能力,本王焉有不信之理?”顾扶威高高将那人颗人头高高举起,太过寒冷的缘故,即便是新鲜取下的人头也很快干枯的血液。
撒莫寒满是皱纹的一张脸紧紧闭垂着双目,像是泥里滚过一遭,脏兮兮的,还留着两道泪痕。
“君王胜,君王胜,君王胜.......”
军队中,爆发出了整齐一致的呼喊声,雷动天地,震颤人心。
就连阿木也受到了感染,走出铺子跟着一起镇臂高呼。
离盏……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底对顾扶威又悄悄的生出一丝疏离。
约莫是自己前世也是这样下场,所以,顾扶威手中高高举着那颗头颅,以及他嘴角轻描淡写的惬意笑容,都像刀一样,深深的剜进了她的眼珠里。
她回过头,目光落会苏宛童身上。
精绝夫人的脸蛋依旧天真无邪,并不见丝毫哀痛之意。好像那死的不是她的夫君,灭的,也不是她的族人。
呵……离盏心里冷笑一声,低着头,只看着灶头上窜来跑去的耗子。
大军从主干道有秩序的进城,马蹄声由远到近,又轻到重,最后终于慢慢远去,宁歇。
离盏掸了掸大氅站起来,“终于可以回去了。”
“阿木,你扶她起来吧。”
阿木正要搀苏宛童,宁静的铺子外却传来一阵异常沉稳的脚步声。
阿木抬头,豁然间往后退了一步,畏惧的站在一旁。
离盏察觉不对,亦是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来,视线中,先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再是玄色的衣袍,最后是一张绝美的面庞。
雪落在他睫毛上,微微凝了霜。
他就站定在门外两尺,目光在离盏身上游离,须臾,又越过离盏,看着那地上挣扎不起的苏宛童。
“君王……”苏宛童委屈万状,看看顾扶威,又看看离盏,似乎暗有所指。
阿木则涨红了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顾扶威走到离盏跟前,低头间,将手袖里一只很小很小的小泥炉塞给她。
“大雪夜,你怎么出来了?”
离盏抱着那只暖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心中有千千万的疑问,更不知该不该问。
这只小手炉,对她来说,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但站在顾扶威的角度,似乎又那么恰若其分。
他总是这样……东边日出西边雨的,道是无晴却有晴。
“是不是,我又叫你担心了?”
“我以为是敌军来犯。”随后,扭头又看向强忍着眼泪的苏宛童。“匆匆忙忙去找你,你不在,我又以为,你走得太急,忘记了知府里还有一个人质,便冒犯了精绝夫人。”
说着,离盏伸手在苏宛童的头上摩挲了片刻,再抬手时,指尖已捏出一根银晃晃的细针,轻轻的扔在了灶台上。
苏宛童陡然活络过来,膝行几步到了顾扶威跟前,扯住他细小的袍角。
“君王,天女误会妾身了,妾身是因为和君王有约在先才不守口如瓶,天女却以为妾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拿的是假情报换去了殿下的信任,一怒之下,便拂我撞柱……”
她说到这话时,已泣不成声,泪珠子连城线的滚在顾扶威的衣袍上,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滚开。”
“君王……”
“滚开。”顾扶威手中弹出一枚细小的白球,不偏不倚,正好将苏宛童撞破的眉角砸中。
苏宛童一屁股跌了个人仰马翻好不狼狈,堪堪凝结的伤口又凸凸凸的开始渗血。
别说苏宛童懵了,这场面,便是离盏也有些意外。
她愈发捉摸不透二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