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青年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旦遇见要紧的事,总以为自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政治、军事的博弈远比他要想得复杂!
“所以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这国公的身份,宁可护住三城,护住你的名声,护住你的人心,千秋万代,荣华富贵——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对吧?”
“啪!”
一品大臣的玉笏擦着燕昭烈的眼角划过,撞开一道淤青,他身板挺得直直的,宛如一株经年的青松,没有任何的躲闪意图。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燕国公气势加重。
“你不去救,那就让我来!”
燕昭烈掷地有声,绝不退让。
燕国公闻言冷笑,“既然你一意孤行想要去送死,想要万劫不复,想要千秋万民唾弃,勇气可嘉,本官绝不拦你!”他抬起手臂,长指如剑般锋锐,“只要你敢迈出这道红龙门,你不再是国公府的世子,不是京司指挥使!为了一个女人,沦为白身草芥,落草为寇,你可真想明白了?”
“你不用再激我。纵然以后我封侯拜相,调和鼎鼐居臣职,燮理阴阳佐圣君,纵然是那样,朝入省,暮入台,又能如何?我燕昭烈不求金貂玉带!不求位列三公!更不求千秋万代歌功颂德!”
他一手拆下了腰间的玉带,连同朱衣,噼里啪啦摔在了地上。
“是,我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懂你们这些大人的权衡博弈,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国家好。可这个国家,这个强盛的国家,为了保全己身利益,让一个女人受尽屈辱,这个国家就算是传承万代,颂歌千篇,我也守不起!”
石破天惊的一席话,四下寂静无声。
而主战阵营听得热血沸腾,十分激动。
荆国公却不太想要燕昭烈大出风头,燕国公已经炙热绝伦,他的儿子又是人中龙凤,孤胆刚直,若是让他再入主朝廷,这对父子联手,恐怕这里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因此不得不打断了燕昭烈的话,阻止了他继续飙升的人气。
“贤侄此言差矣,众生万民,与区区一人的份量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这就好比大海与沧海一粟,明月与萤光一点,牺牲个人,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救济苍生。”
燕昭烈轻蔑笑了。
“照国公这么说,以后北狄再掳人,大庆也只能听之任之当个缩头孬种了?我只知道,身为男儿,提枪上马,征战沙场,许身为家国,就算明日尸骨无存,也要活得痛快,做一个真正的爷们!我只知道,宁可死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折了三尺青锋,流了最后一滴血——”
绝不皱半点眉!
也绝不教她有半点委屈!
第322章 恶毒继母前女友(27)
事情在第三天出现了转机。
有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在国公府附近游荡,沈管家敏锐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也不让人打发他, 自己上去套话。那小乞儿鬼灵精得很,扔下一个纸团, 脚底抹油,溜个没影了。
纸团里裹着做工粗糙的小土偶, 沈管家立即去了书房, 转手给了燕国公,当时世子爷也在场。
燕昭烈仔细摩挲了小土偶,发现它的唇部是新涂的漆料,锯开之后, 里面衔着了一张油纸,用枯枝炭笔写的字。
笔迹潦草, 但燕国公跟燕昭烈都能辨认出是琳琅的字。
父子俩皆是松了一口气。
信条是来报平安的。
大意是琳琅趁着那伙狄人不备,从中逃脱,无奈身边是狄人的地盘,她身上毫无盘缠, 又不识地形, 只能偷偷与队伍里被狄人掳来的中原医女换了身份,易了妆容, 顶替她继续工作, 而那医女则是连夜逃回了家乡。
她跟着狄人北上, 暂时找不到出逃的机会, 盼他们早日接她回去。
“医女的身份相对安全。”燕国公看出了险境中的生机, “这狄人茹毛饮血的,很不讲究生活习惯,大夫在他们那边算是千金郎中,不会轻易舍弃。他们掳了医女,估计是想进献给北狄皇室。”
琳琅闲时会看些医书,燕国公只希望她的三脚猫功夫能唬得住人。
“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迟早让他们尝尝百般痛苦滋味。”燕昭烈狰狞着眉目。
虽然得了信,线索却不甚明了,父子俩只能推测她最终会跟着队伍去到北狄的国都。
燕昭烈深深吐了一口气,捏了捏指节,“不然就趁此机会,回了北狄的战书,再派人沿途一路搜寻。”
琳琅若有什么损失,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燕国公同意了燕昭烈的提议。
被人威胁到门前,以家人的性命要挟,这口恶气,是个大老爷们都咽不下!既然确定了琳琅并不是真正受制于人,他们的活动也能自如展开了。
在燕家父子的高效运作下,燕国公夜里执火仗大点兵,亲自挂帅出征,燕世子做为随行副手,父子俩一个做智囊军师,一个做冲锋大将,配合默契,不出半个月就推平了北狄的第一座军事防御。
这支虎狼之师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前进,大有荡平八荒六合的气势。
“报——”
斥候惊慌冲进了统帅营帐,他衣衫褴褛,看上去极为凄惨,与帐中衣冠华贵的北狄王爵形成鲜明的反差。
“报!急报!”
“大庆的三万重甲步兵昨夜涉水渡河!”
“两翼骑兵已翻过鹿角崖,以犄角之势双面围攻!”
“什么?这么快?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北狄王爵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玉杯,他魁梧的身形犹如一尊魔神,生出骇人的戾气,“混账,定是军中有人出卖军情,做了大庆的鹰犬走狗!”
“唰——”
破空之声传来,一支铁箭穿破帷幕,刺透了斥候的心脏,甚至还有余力,直直朝王爵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