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小师弟从不肯与他们共同河边沐浴,为何月底总有几日小师弟身上带着血味。从前他只当小师弟双亲被山贼杀害,一路孤苦伶仃长大,难免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怪癖,他们做师兄的,不能与他同苦,自然也要谅解他。
可他们的善解人意,换来的却是一个天大的欺骗!
若她安安分分勤修武艺,尊敬师长,大师兄也许会说服自己,网开一面。
但奚娇娇山上学了一年都干了些啥?她武功不精,六艺不通,有时候嘴皮子耍得溜,经常惹得门中师长动怒。便是五师弟,性子是猫狗憎恶了些,但他该做的还是会做,嘴里虽念叨着“明天能做的事今天绝对不干”,可吃了几顿师娘的板子,懒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而且,奚娇娇跟他师傅的互动过于频繁,实在不能不令大师兄想得深了。
他们这些做弟子,侍奉师侧,不好插手夫妻俩的事,但他也绝不容许有弟子仗着他们师兄的宠爱,随意轻辱师娘!
“大、大师兄。”大师兄突然沉了脸色,奚娇娇吓得眼泪狂掉,似一颗颗粉润的珍珠,滑落腮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大师兄搜掠她的情绪,发现她眼睛乱飘,小动作频频不断,对她失望更甚,都这个关头了,她还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吗?她把他们师兄弟当猴儿耍吗?
“奚骄。”大师兄严肃叫她的名字,“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现在就去向师傅师娘坦诚身份,由长辈们处置你的去留。其二,等门派大比,我助你假死下山,自此不许再提阑门。”
阑门借云鹤山的地形,设下重重迷阵,只在特殊时刻开启,他若贸然去闯,定会惊动四方。
第二个选择是大师兄怜惜世间女子生存不易,主动替她隐瞒,不然女子身份一旦曝光,她面对的是将是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不仅如此,阑门的声誉同样会受到影响,一个女人混在全是男弟子的门派中,他们不但没发觉,还让她与师傅举止亲昵,颇受宠爱。
旁人会怎么想他的师娘与师弟们?
师弟也就算了,他们一个个糙老爷们儿,最多被议论一阵,等他们回到各自的国家,王侯权贵,位极人臣,谁敢在他们面前多说一个不字?可他的师娘,千辛万苦,从腐烂权力淤泥里辟出一条血路,扶持幼弟上位,眼看着大盛朝蒸蒸日上,她也将名垂史册,突然被爆出此事,史官会怎样写她?
女子干预权政受到的非议本就多不胜数,他怎么忍心师娘舍弃长公主荣华富贵入了阑门后,再一次被天下人嘲笑?
再说这师徒缘分,如今六国动乱,前有皇族枕戈待旦,后有门阀士族虎视眈眈,权势当道,礼崩乐坏,世间男子若是凉薄风流,以徒为妻也是有的。
如果必须出现牺牲者,是奚骄也好,是他也行,绝对不能是师娘。
奚娇娇张了张嘴,面对大师兄沉如烟水的眼,打好的腹稿堵在了喉咙眼。
在一众师兄弟里,大师兄很多时候充当仙气飘渺的背景,善于倾听,也不会轻易驳回他人的决定。奚娇娇何曾想过有此一天,大师兄居然用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决定她的命运,而且她还不能有丝毫的抗议!
他的心难道比磐石还要硬不成?
奚娇娇一抹袖子,呜呜地哭。
大师兄不给她表演的机会,蓦地起身,“那就跟我去找师娘吧。”
去找那个老虔婆?她是男儿的时候,她都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万一被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岂不是要被巫马琳琅磋磨到死?
奚娇娇脚底发虚,也顾不得自己哭的姿态是否好看,连忙拉住了人,“我、我选二!大师兄,我选二!”
大师兄转过身,早有所料,“那好,离大比还有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跟你约法三章。”
奚娇娇有些后悔,一边骂庸医害人,一边又悔恨自己不该掉以轻心,让医毒双绝的大师兄寻找了端倪,现在不仅要被逐出阑门,还要忍气吞声束手束脚地活,这跟在牢房有什么区别?
大师兄自从奚娇娇选了第二个方案后,就开始做准备了。
在秦棠还没回来前,他把三人的窝挪了下,奚娇娇被安排到最里面,他挨着奚娇娇,免得睡姿不好的秦棠迷迷糊糊楼上奚娇娇。
万一奚骄要老二负责怎么办?
但二师兄秦棠没有充分理解到大师兄的苦心,他背着一箩筐的果子走进屋内,见自己的窝挪到外头,来来回回疑惑地看,还问后头的老三,“我今天把我的被子踢得那么远吗?”
老三公良瞻两手提着筐,后头还背着一个,他被秦棠坑惨了,鞋底全是湿泥,累得骨头咯吱咯吱响,闻言放下筐子,敷衍拍拍掌,“二师兄真厉害,地盘尿得那么远!”
秦棠好笑踹他一脚,“滚你的!”
大师兄咳嗽一声,“是这样的,小师弟他昨天被你踢了几脚,痛得整宿睡不着,就想睡在里边看看。”
秦棠狐疑瞧了奚娇娇,“我……真踢了?”后者心虚点头。
二师兄也不忸怩,当场赔礼道歉,把一小捆山楂洗干净递给她。
师兄弟把一筐筐时令蔬果送到厨房,又同师傅师娘一起用了晚膳,各自练功一个时辰,大家过得很充实,自觉满意无比。唯独奚娇娇,她被大师兄勘破了身份,一顿饭吃得坐立不安,饭粒总是掉在地上,看得小六眉头紧皱,碍于长辈在场也不好说什么。
入夜,竹舍燃起豆灯。
最磨磨蹭蹭的小六还在外头洗漱,把铜盆撞得啪啪响。其余师兄弟或是窝在炕上看书,或是擦剑雕刻。
二师兄秦棠向来是个睡觉狂魔,天一黑,他啥也不干,迫不及待要与被窝亲热了。
大师兄倒水回来,见老二赤着上身,墨发披臀,无所顾忌舒展腰骨,爆发出豆子般的清脆声响。而奚娇娇则是缩在里头,时不时偷瞄几眼。
这个小动作被秦棠捕捉到了,当即爽朗笑道,“小师弟,你不用羡慕我,等你再长几岁,把腰背练练,就如师兄这般,散发着致命的男人气息。”
三师弟公良瞻像个养生的老头儿,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咽着蜂蜜水,含蓄优雅地来了一句,“二师兄,那是夜游将军恩赐你的致命甜美味儿。”
五师弟李千机不厚道笑出声。
夜游将军,俗称推粪郎,他家英俊潇洒的秦二师兄为了在师娘面前好好显摆战果,今个儿用力太猛,一不小心就中招了,踩得满脚是粪,让师兄弟活活嘲笑了半天。
“可惜师娘没看到二师兄这惊艳一刻。”李千机砸了砸嘴。
二师兄斜了老五一眼。
自打这家伙的袖子被师娘缝过后,感觉佛祖圣光普照过了自己,尾巴肥了,耗子胆也大了,有事没事就把师娘挂在嘴边。捡马粪不用三催四请,自个儿英勇就义了,说牺牲他老五一个幸福全阑门。现在可好,连他二师兄的威信都不放在眼里了。
是时候让他们尝尝他铁拳的滋味了。
秦棠皮笑肉不笑,“三儿,五儿,过来,师哥有个好东西让你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