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相处多年,差不多号准对方的脉,一听这声余音绕梁的“师哥”,知晓大难临头。三师弟偷懒成性,关键时候手脚利落,把旁边铁杵般的四师兄一手拉来,很不客气当成了人肉盾牌。
四师兄雷青岭木着脸,“三儿,你出卖师弟,你挨千刀,你下油锅,你不是人。”
三师兄公良瞻唉声叹气,“冤有头债有主,四儿,你做鬼就找你家阿棠哥哥,不要找我。”
而李千机左看右看,没有合适的肉盾,蹿到大师兄的背后,泣涕涟涟道,“大师兄,二师兄要打死我!你快管管他!”
大师兄默默走开了。
五师弟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顿觉崩天裂地山河失色,眼睁睁目睹大魔头面带笑容走来。
吾命今日休矣!
李千机正打算绝望闭上眼,忽见大师兄拿了一件亵衣,披在二师兄的肩头,神色不自然道,“师弟,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小心着凉。”
秦棠满不在乎扔开,“我身体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你别拦着我,他们的皮就是痒了,我给他们松松骨。”
元怀贞又把亵衣捡起来,固执让秦棠穿上。
对方不肯,他只能亲自动手。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发现……鼻尖快要挨上鼻尖。
好像,好像站得有点近。
观战的师兄弟们屏住呼吸。
他们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师兄居然会跟二师兄对上!这难道就是那什么一山不容二虎?时隔多年的山中一霸终于要易主了?
秦棠脸色僵硬,“大师兄,我喜欢女人。”
他十岁之后,第一次被男人逮住穿亵衣。
阑门内院除了师娘没有其他女人,他也只见过师娘拿着斗篷给师傅披上的场景。在秦棠的认知中,这穿衣裳若不是自己动手,就得是自己的女人来,让大师兄给他穿算什么事儿?
元怀贞四肢同样僵硬,他硬着头皮,给秦棠穿袖子,“好巧,我也是。”
他十岁之后,还是第一次逮住男人替他穿亵衣。
阑门俱是男弟子,而其他各家师傅的娘子又居于别院,不常往来,他仅仅见过师娘为师傅穿斗篷。如今他居于师娘的位置,为师弟穿衣,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性格迥异的师兄弟此时难得“心意相通”,各自别扭死了。
秦棠觉得这个说服力度可能不够强,于是他再一次强调,“大师兄,我想娶的是,像师娘那种,很强势又可以主宰我的母的老虎。”
元怀贞满头大汗给人系带子,想也不想就回,“好巧,我也是。”
门外洗脸的小六卷起帘子,露出一张精致干净的小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哪有半点傻气,“师兄,别好巧,别也是了,你们完蛋了。”
帘子外站着一道窈窕姿影。
“……母的老虎?嗯?”
大师兄跟二师兄听得腿软。
“师娘,你听我解释……”
白衣师娘提了一个青釉色雕花食盒,裹着雪狐裘,碎琼乱玉纷纷落于风帽间,清贵又冷淡。
小六挨头去闻,“师娘,是红豆圆子羹!”
琳琅想起自己的来意,缓和语气,“前些天原想给你们煮的,不料门中事务繁多,一时疏忽。”除非要事,她基本不会到徒弟竹舍这边,不知道众人的作息,迟疑地问,“你们都洗漱了吗?那还吃甜羹吗?”
小六最是捧场,“是师娘亲手煮的吗?小六要一口气全吃光,一点也不给坏师兄留份儿。”
其余师兄弟不敢像小六这般口无遮拦,但表忠心的时候怎么会放过?
一群人围着琳琅,小心翼翼接过了盛着红豆的瓷碗,哧哧呼呼喝起来。至于小师弟奚娇娇,有她自己的骄傲,裹了被子装睡,将后脑勺留给琳琅看。
“哗啦——”
暗绒红底的门帘被一只大掌掀开,众人吃惊看着鬓发凌乱的师傅。
“你、你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韦渊一贯温和得体,此时也忍不住稍稍动怒,“这么晚了,你乱跑什么?还跑到男弟子这边来了。”
琳琅注意到了,他口中不是“弟子”,而是“男弟子”。
斯文儒雅的男人也开始急眼了。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他日渐强壮又容貌俊美的徒弟?
“我给他们做点甜羹,让他们暖暖胃。”琳琅轻描淡写,“他们好不容易歇一天,又到后山干活去了,我得犒劳下功臣,不成吗?”
白衣师娘坐在众弟子的中间,左右倚着身量最为高大的大徒弟与二徒弟,让韦渊感觉是一群狼窝里掉下了一只白狐狸。
“那是厨房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他去拉琳琅的手,“天黑了,快些同我回去。”
琳琅手上戴着银镯子,被他突然一扯,皮肉绷紧,她吃痛出声。
韦渊感觉胳膊一紧。
两只少年的手按在上面,青筋阔朗,年轻而强健。
他们皱眉,异口同声道。
“师傅,你弄疼师娘了,快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