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凑在灯下,商量了半宿,才合眼。
第二日一早,音音便出了门,要去给小阿沁抓药,顺便采买些日常用度。
两人也未坐马车,径直去了德济堂。
德济堂的伙计瞧见了这等气度的姑娘,立时迎了出来,陪着小心道:“姑娘是抓药还是瞧病?”
音音便将方子递过去,让他依样抓来。
那伙计端详一番,啧啧道:“您这方子都是名贵药材,可是不便宜。”
说完指了其中一味药,又问:“您看,这老山参有十年的有五十年的,还有那百年往上的,价格也相差甚远,您是要哪等的呀?”
“百年的。”音音一丝迟疑也无,脆生生答了句。小阿沁用惯了百年的参,如何能随便更换。
伙计笑的益发殷勤了,一避张罗一避道:“是了,这百年的参才出效果,不是那些十几年的能比的,虽说一株要百两银子,可……”
“一株要百两银子?”话还没说完,却被小姑娘出声打断了。
音音捏着手里的钱袋子掂了掂,脸上现了为难之色,犹豫了一瞬,问:“那五十年的参需得多少银钱?”
伙计停了手里的活,抬头扫了一眼堂内的姑娘,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身不俗气度,以为定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没成想看走了眼,出口的话便没了先前的殷勤热络:“五十年的只需三十两银子。”
音音垂下眼,脸色又难堪了几分,咬了咬唇,艰难启口:“您看,能否给便宜些,十五两可成?”
“这可是不成,您那,吃不起五十年的就直说,何必张这个口。咱来株十年的还得十几两呢,何况这五十年的。”伙计有些不耐,将手头的药材一推,直接道。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阿素看不得姑娘受委屈,当即便要同这伙计理论几句,却被音音扯了下袖子,止了声。
现下如此境况,实在不宜生事。音音琢磨着,把手头上还剩的一支簪子当了,换些银子,怎么也要给阿沁用五十年的参。
她携了阿素,还未迈出德济堂的门恺,忽被闪身进来的一个妇人撞了一下。
那妇人哎呦一声,目光不善的瞥了音音一眼,径自往堂内去了。
“张妈妈,今日竟是您来了,需要什么遣个小厮来知会一声便是了,何必跑这一趟。
见来人是平昌侯府有头脸的张嬷嬷,堂后的伙计当即堆笑道。
“今日来同你们结一下银子。”张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便去摸腰上的钱袋子,待摸出钱袋子,忽而哎呦了一声,道:“我那玉佩怎得不见了?”
说完立时转身,对着将要出门的音音道:“哎,你们俩,别不是刚刚摸了我的玉佩吧,那可是侯妇人赏的,顶顶好的羊脂玉。”
堂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戴锥帽的小姑娘,暗自思付,这小姑娘看起来清清透透的,买不起山参竟也干起了这勾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胡说,谁稀罕你的玉佩,我们家姑娘清清白白的,休要血口喷人!”阿素气的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
音音拉了一把阿素,站在门口,薄薄的肩背挺直秀美,不见丝毫惧色,只清凌凌道:“妈妈慎言,我一个清白人家,当不起你这句怀疑。若是实在不放心,尽可过来搜身。”
她说着,打算摘下腰间的荷包,给张嬷嬷看下,可触到腰间的锦缎,忽而顿住了。
不对,在那外衣之下,似乎被塞了个物件,凭手感,是枚玉佩!
第4章 他侧过身,对着音音丢下一……
张嬷嬷在侯府当差这些年,也有几分老练的威严,当即拍拍手,让门口几个侯着的小厮堵住了音音的去路,嗤笑道:“自然是要搜身,这夫人赏的玉可不是寻常物件,便是把姑娘卖去花楼也不值这玉的十分之一,怎能善了?”
她说着往前一步,一扬手,掀起了小姑娘的锥帽,露出一副玉软花柔的倾城之貌。
堂内伙计手上的算盘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不免看痴了去,忽而便想起,这不是以前陈国公府上的嫡姑娘吗?想当年远远瞧过一眼,那样锦绣堆里的人,如今为了几株老山参要做起这勾当,不免也有些唏嘘。
张嬷嬷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冷肃着一张脸,便要来搜身。
音音微退后了一点,下意识摁紧了腰间,若是让他们搜出了这玉佩,断然是说不清楚的,要是这张嬷嬷再蛮横一点,直接下了定论动用私刑,想来也无人敢管平昌侯府的闲事。
她一颗心提了起来,伸手便护助了阿素,挺直了背脊,提高音调道:“搜身自然是可以,只张妈妈您却不行。这桩事要想断的公正明白,想来还得官府出面。你我不妨去到京兆尹,让大人当众来搜,也好还我个清白。”
如今这情形,自然是能拖一时算一时,去到了官府,说不定还能辩驳几分。
张嬷嬷似笑非笑打量着音音,觉得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胆识,若是换了寻常姑娘,早大惊失色丢了章程。
她忽而凑近了,在音音耳边低低道了句:“沈姑娘,今日这事你还不明白吗?去了官府又如何,我们二爷早打点好了,也只是多吃些苦头罢了。你也是个伶俐的,何不赶紧向我们二爷低个头,指不定还能寻个好前程。”
话音落了,张嬷嬷朝街角的马车努了努嘴。
音音顺着看过去,便见了那缀着织金缎子的华盖马车,车帘处若隐若现,是李勋那张纵欲过度的脸。
她心里咚咚直跳,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分明是这李勋上次未得了手,怀恨在心,要将她逼上绝路。
她能去求他,他便顺水推舟要了她,若不能,便要毁了她!
音音手心里沁出了汗,脸上现了绝决之色,扬起脸,道:“那倒要劳烦张妈妈,同音音去趟京兆尹了。”
她是被几个婆子扭送进衙门的,里面坐堂的,是四十岁许的京兆尹张文和。
张大人生了张和善的脸,说话却透着为官者的威严。他询问了一遍来龙去脉,一双眼便落在了音音身上。
“大人,今日这事有蹊跷,便是现下在小女身上搜出了玉佩,想来也不能说明是小女偷的,若是张妈妈有意栽赃陷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音音也不明说身上有玉佩,她需得先探一探这张大人的口风,看这张大人,是不是真如那张妈妈所言,被收买了去。
张大人闻言,捋着胡须轻笑起来,反问了句:“平昌侯府主事嬷嬷,会为了栽赃你,将价值连城的玉佩也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