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任务失败了的执行人会受到惩罚,大多数的执行人在失败几次之后,便会因为承受不住惩罚而崩溃。
这里的崩溃并不是指意识奔溃,而是指主脑崩溃阶梯。
那是彻头彻尾的死亡。
李照在每一次任务结束后,都会被裴朗明以创伤后应激障碍为由带去相应的修复所进行治疗。治疗之后,她的记忆会归零,起点是她最开始那个世界的死亡。
如此反复。
time治安与维和中央管理局的条规里有一个纰漏,那就是作为执行人的监督者,在执行人任务失败之后,有权代为管理其积分,并接管其所接任务位面。
裴朗明就是这样,通过对李照任务的干扰,十中挑一,接手李照的相应任务积分。这样既保证了李照不会每一次都需要去接受惩罚,也确保了他自己的收益。
知北游里的积分可以在中央主脑的授权下一次次为所有者升级,到最后,所有者可以任意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包括离开知北游,重获新生。
当然,将知北游里的东西带出知北游是违法的,一经发现,就会被下达诛杀任务。
在想起这些之后,李照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战栗,这是源自内心深处的畏惧。
抱着李照的这个女人,是仿生体。她们被配调给像裴朗明这样的工作人员,为裴朗明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保证裴朗明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工作相关的任务。
女人抱着李照离创伤应激修复所越近,李照就越发地害怕。
她知道自己曾在那里遭遇过什么,也知道自己从那里再次走出来时,依旧会变得乖巧,并且对过往一无所知。
裴朗明,我不会让你永远这么顺利的。
李照闭着眼睛调出了自己下一次任务的概况,在看到任务目标的名字之后,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所有的积分换成了一枚思想钢印。
咚——
一声巨响响彻在知北游上空。
“照儿?照儿你怎么了。”
这一声十分温柔的声音像是被中央广播播报出来的一般,回荡在李照的脑海之中。
原本蜷缩在女人怀里的李照猛地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知北游了,而是回到了客栈里,只是她身边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她刚才洒落的茶汤。
而那一道属于阮素素的声音还在说着话。
“这么烫,难道是感了风寒?阿怀,你快些去叫大夫来。”
声音来自头顶。
李照活动了一下手腕,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她刚撑着地面坐起来,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痛而重新瘫软了下去。
这里是梦,知北游里同样是梦。
她想起了一切,代价是那些以往承受过的痛苦汹涌着复苏,全都加诸己身。
“大夫,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脉象平和,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那她怎么会高热不醒?这都两天了。”
“要不,我先开几方安神的方子出来,内服外用,看看能不能有效果。”
“好,谢谢大夫。”
听着阮素素与那个略有些苍老的大夫交谈,李照躺在地上,有些哭笑不得。
原主的身体的确已经没什么毛病了,大夫检查不出是正常的,毕竟出了问题的是李照自己的意识。
眼下她能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个梦,但却无法醒来。
为什么?
李照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视野范围中的操作面板上,左边的各项指标中,除了李照在那个研究所见过的那些以外,还有七项。
其中六项分别是智力、力量、敏捷、幸运、耐力与意识强度。
六项之下是一个六边形的雷达图。
她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样的,但看着自己这规规矩矩的顶格六边形,也就清楚为什么裴朗明这个狗东西会逮着她一个人薅羊毛了。
雷达图下面是积分。
如今那里明晃晃地显示着0。
“如果说我这一次任务途中清醒是因为我花费了所有积分而兑换出来的那枚思想钢印,那么裴朗明知不知道我用了思想钢印?”
“如果他知道我用了思想钢印,知道我已经清醒了,那么他会做什么来预防我反杀?”
“还是说……不管我有没有清醒,最后这个任务只要失败,他都有理由接手我此次的评级积分,并将我重新送到那个创伤应激修复所去进行记忆清零,所以他根本不怵。”
“我在这个世界里杀了他,应该是不算彻底将他抹杀的,得回到知北游之后杀了他,毁了他的主脑,才叫彻底抹杀。”
“嘶——这样说来,我就算任务成功,但只要是在这里暴露了我对他的杀意,回去之后不就处于劣势了?”
“这么说我得想一个主观一点的矛盾点,淡化我可能清醒了的这件事才行……”
李照想着想着,对裴朗明的恨意就更上了一个台阶。
“要不……我们还是写信,去请秦大夫来吧。”
“不用请,秦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小照上次冒险跟着何玉然出去的事一传到羌浪驿,海叔他们就已经收拾东西往殷州来了。”
“如此甚好。”
有人抓住了李照的手。
原本被疼痛纠缠得有些崩溃的李照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温暖包裹,接着便感觉到有暖意以点状在她脸颊上擦拭,这是有人在给她擦脸。
所有外界的触感都能准确地传递进来,但李照就是没办法醒。
随着她回忆起每一次任务的始末,那股疼痛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叠加。她疼得开始在地上打滚,疼得对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感知能力。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李照的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接着就是手肘、小腿外侧、内侧、足背。
这疼痛并不如何剧烈,却能在发起之后取代李照本来的疼痛,其顺序更像是有人刻意在主导。
这下李照清楚,应该是秦艽来了。
“小照这应该是惊厥失神,眼下我已经行了五针,足以醒脑开窍,若是还不能唤醒她,怕是——”
秦艽的声音里带着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