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孝和两个孩子的脸色被这看不见的地方传来的惨叫声吓得苍白如纸。
他哆嗦着嘴巴,仰头看了一眼李照,随后在李照俯视他时,宛如受了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垂了下去。
“吃吧,吃饱了,我送你们回去。”李照拍了拍荀孝的头。
接着她坐下来,侧头看着那两个稍大些的孩子,问道:“你们叫什么?”
“于迅。”
“陈秋福。”
都是有名有姓的孩子。
这下李照对他们的住所便更加感兴趣了。
远处的惨叫声渐渐地就弱了,半晌后,丁酉海一手握着带血的宽刀,一手拖拽着一个两眼翻白的人,往回走了。
荀孝不知什么时候止了嗝,他小口小口地嘬了一口肉汤,将汤碗递给于迅后,问李照道:“您……您会杀了我们吗?”
即便畏惧,他看向李照的目光也是带着些许的仰慕。
“我杀你们做什么?”李照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我若是要杀你们,何必给你们吃的?难不成就为了让你们做个饱死鬼?”
“您,您是大好人,您不会杀我们的。”于迅应该是三人中领头的孩子,他眼珠子一转,连忙咽了嘴里的饼子,开口就给李照戴了顶高帽。
李照便正了正脸色,问道:“好人是我这样的吗?给你们吃的就是好人?”
荀孝摇了摇头,说:“您,您很像我娘,我娘是好人,所以您也肯定是。”
平白得了个孩子,李照刚要逗荀孝,丁酉海便已经带着那匪头走到了跟前。
他手腕一甩,将那吓得大小便失禁的匪头丢在离李照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些无奈地问道:“小照,我留了手,但这人自己给吓得不行了,怎么办?”
荀孝三人随着那匪头摔在地上的动静,整齐地抖了三抖,嘴里却是半点没停,看着还真是像做个饱死鬼的意思。
“我看看。”李照扇了扇被那匪头带起的异味,撩着袍子走过去蹲在了匪头面前。
丁酉海一边屈肘用衣袍擦了擦刀,一边说道:“这人只是个小头子,他背后还有人。刚才动手时,那几个喽啰的话里听上去像是大寨子人不少,若是那样,恐怕以我们两个人的本事,端不掉。”
虽然丁酉海没什么济世救民的想法,但在李照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还是能猜到一点她的想法的。
李照嗯了一声,甩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匪头的脸上,随后扒了他的靴子,抽发顶的银簪子攥在手里,扫臂便扎在了他外踝下方的凹陷中。
这里是申脉。
跟在秦艽身边,李照学的最多的,一个是怎么能让人最快速的昏迷,一个则是能让昏迷的人快速苏醒。
几个呼吸之后,匪头突然绷直了身子,大口喘息着睁开了眼睛。然而他这一睁眼,在看到身边站着的丁酉海之后,白眼一翻,又想晕过去。
啪!
说时迟那时快,李照扬手又是一巴掌给他,截住了他要昏阙的势头,紧接着便问道:“说说,要吃谁?”
匪头被打得七晕八素的,看着面前这笑魇如花的女人,只觉得是要命的修罗,哪儿还敢说要吃谁?连忙摆着头,答道:“不不不,不吃,不吃,求娘子放过我……”
早在匪头苏醒的时候,三个孩子就已经稍稍躲远一些了。
荀孝被保护在于迅和陈秋福的身后,他略微偏了偏头,畏惧地看着屁滚尿流的匪头,心中一时间倒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见过这人。
寨子里一到黄昏,便不许进出了,因为出去的人很少能回来。长辈们说,没有回来的人都是被抓去了都崩岭,那上头有个贼窝子,里面的人吃人不眨眼的。
而荀孝见到这个人时,正是因为他违反了禁令,夜里跑出来继续找食物。
当时的荀孝正在一块巨石下的小水坑里洗刚挖来的野草根,洗着洗着,他就听到了哭喊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只有一石之隔后,没有停留,转远了。
荀孝探出头去,便看到两个高大的男人拽着一根麻绳,麻绳后绑着个孩子,哭喊声便是从那孩子嘴里发出来的。
那两个男人的脸,荀孝此生都不会忘。
他地看着那两个男人走到树下,不急不慢地生了火,然后将那个哭喊不停的孩子给摸了脖子。
“啊——”
惨叫声将荀孝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他定睛看去,就见那位漂亮极了的仙女已经翻手一剑将那个坏人给杀了。
“我们得先将他们送回去,我想见见他们寨子里的领头人。”李照掏了一块帕子出来擦了擦剑身上的血渍,随后将帕子丢进火里,转头问丁酉海道:“海叔,你吃饱了没?”
比起去仙陵山,李照比较想先知道这些寨子为什么能在英吉利亚人的搜捕之下活下来。
丁酉海草草塞完最后一块饼子,点了点头,起身含糊地说:“好了,好了。”
此时月上中天,长夜才刚拉开序幕。
荀孝见他们要动身,连忙用饼子抹干了碗里最后剩下的一点汤汁,慌慌张张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想说话,却呛了一口,直咳嗽。
于迅拍了拍荀孝的背,帮他顺气,嘴里说道:“别急,别急,慢慢吃。”
陈秋福也吃饱了,他摸了摸肚子,看着李照的包袱时的目光带着些希冀。
“为什么是你们出来寻找食物,而不是大人?”李照回头看了一眼荀孝,将水袋递给他,继续着刚才没问完的话题。
找食物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大人更得心应手一些。